第一感觉告诉我,那就是老太婆的真身。这时候我只顾自己躲远一些,不可能去追赶老太婆,但心里非常的别扭,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回头路早就断绝,如果让老太婆跑了,那么以后的行程中,我将要一直被她的阴影所笼罩。我沿着洼地深处的边缘,一口气朝左边跑了将近二十米远,这期间,除了那个老太婆若隐若现的背影之外,我什么也没看到。手电肯定是不能用了,光源一关闭,我紧躲在一个角落里,身子缩成一团,屏气凝神。就这样呆了有好几分钟,洼地这边又沉寂了,似乎所有的声响都断绝的一干二净。我本以为我和老太婆各自逃掉以后,那可怕的未知物会追赶我们,但等到这时候,还是无声无息,黑暗中的沉寂,其实本身就是一种惊悚,我愈发的紧张,又悄悄的朝角落的最深处缩了缩。又是几分钟过去,依然无声,我躲在这儿,老太婆肯定也爬到了洼地的上方。我吃不准那未知的东西是在洼地下面,还是到了洼地上方,等于一下被堵在了这儿,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啊……骤然间,一声尖利的惊叫打破了这片死寂,惊叫突如其来,如同一把生锈的刀子,划破了宁静。尖叫只有一声,不过我时刻都警惕的关注周围的动静,很快就分辨出,这声尖叫,是从洼地的左手边,也就是西方传来的。发出尖叫的人很可能是在淬不及防的情况下遭遇了什么,导致声音撕心裂肺,也严重的变音,甚至连男声女声也听不出来。划破宁静的尖叫在空旷的地底回荡,继而消失,再也听不到任何余音。我虽然听不出那声音,但联想前后,老太婆的身影就浮现于脑海中。我怀疑,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就是老太婆发出来的。如果这样的话,那就证明,那个很可怕的东西,袭击了她?我不敢确定,又不敢乱动,继续在原地等。这种等待是非常揪心的煎熬,一秒钟就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过了不知道多久,我偷偷看了看表,自己躲在这个角落里,至少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了。我在考虑,在琢磨,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总不能一直都躲在这个地方。前路未明,而且后头还有白武义的人,如果拖的太久,等白武义的人也跟过来,那么情况就会更糟糕。要走的路,无论生路还是死路,总是该走下去的。想到这儿,我强打精神,试探着从藏身的地方慢慢走出来,周围还是一片没有任何异响的寂静,我按着记忆里的路线,摸黑走到洼地对面那条通往上方的陡坡。陡坡很陡峭,不过,坡面坑坑洼洼,能借力的地方比较多,只要小心着往上爬,不借助任何工具也可以到达坡顶。我就这样摸索着慢慢的爬到了坡顶,从洼地翻上来之后,地势暂时平坦,不用光线,眼前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楚,没办法,我硬着头皮把手电裹在衣襟里面,靠那点昏沉的光照明。右手边是那条大落差形成的谷地,狭窄幽深,地下河也随着谷地在流淌,左手边则是古城的废墟,可能是因为建筑物的密集程度不同,所以在这里,废墟之间的缝隙多而且比较宽,我想,从这些废墟的缝隙,可以深入到破败古城的深处。走了大约有四十到五十米左右,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地底深处空间这么大,可能会形成独立于外界的微气候,但空气对流依然微弱到几乎忽略,任何气味都会经久不散,在空气中弥漫一段时间。这股血腥味,就好像一个示警的警示,让我顿时格外的谨慎。手电在衣襟里面散发的微弱的光,朝四周一照,朦朦胧胧之中,我看到左前方不远的地方,有一团静卧在地上的人影。我猜想,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就是从那边散发的。我把背包里翻出来的一把小军刀拿在手里,轻轻的靠拢过去,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已经死了,但氛围这么紧张,我还是轻松不下来。当我走到离那团人影只有几步远的时候站住了脚,这团人影身子冲着旁边不远处的古城废墟,可能是想冲到里面去,借助地形脱身。但没等冲到目的地,就已经倒下了。地面上淌着一滩微微发黑的血,我还没有真正看清楚这个人的脸,不过从对方的体型和衣着来看,确定就是老太婆。老太婆鬼里鬼气,我还唯恐有诈,试探了半天。等确信无误之后,我又绕了个圈子再靠近一些。果不其然,就是那个老太婆。人已经死透了,我看不出究竟是怎么死的,但老太婆的鼻子嘴巴甚至眼眶边儿,都淌着已经干涸后的血迹,脸色铁青,死相很难看。老太婆的身子都僵了,我估计,就是我在洼地下面听到那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时,老太婆就已经死了。或许是心底对这个人又恶心又畏惧,所以即便她挂了,我还是不愿意离那么近。她是被什么东西给杀掉的?又是怎么死的?这对我来说完全变成了一个谜团。看着老太婆的尸体,我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在这种地方,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该死的都会死。我朝四周扫了一眼,老太婆身子所指的方向,是古城的废墟,右前方,是那条大落差形成的谷地,谷地转弯,在前面大约一百米左右的时候直直的折了九十度,穿插到了古城废墟里面。也就是说,这方圆一百米之内的范围,是进入古城的最佳地段,否则,就要越过大落差形成的谷地,继续向前。按道理说,老太婆的死对我来说是个危险的信号,她会死,我肯定也会。我说不清楚,老太婆死了我却安然无恙,究竟是巧合?还是那个未知的东西网开一面?想来想去想不出答案,我索性就放弃了。人都是这样,越怕死,就会觉得情况越糟糕,如果真的把生死置之度外,可能事情倒还顺利些。我皱着眉头,把老太婆拖到一边儿,用石头把她的尸体给挡住,避免被后面来的人发现。清理完现场,我开始着手进行进入古城内的计划,从外面看过去,似乎每一条幽深的废墟间的缝隙都可以通到古城里,但具体要走那一条,还需要考虑。我一边张望,一边贴着废墟的边儿,走了差不多一百米,那条谷地挡住了去路,低头朝下面看看,黑暗影响了眼睛的观测力,不过谷地不是特别的深,水流在这里变缓了,夹杂着石头还有石灰岩之类的东西,水很浑浊,糊里糊涂的一大片。我直接就放弃了穿越谷地的念头,调头就朝回走,我没有很详细的路线图,现在又只剩自己一个人,走进哪条路,就只能碰运气了。“周凡……”在我调头走了几步远的时候,地底的这片宁静,又突然被一道模糊却又清脆的声音给打破了。声音钻入我的耳廓,牵带着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经,头发也直愣愣的全都竖了起来。我激灵灵的停下了脚步,唰的回过头,那声音只响了一下,就戛然消失,我晃了晃头,觉得那可能是幻觉。真的是幻觉吗?我又不太吃的准,手里那把军刀紧握着,一种很不祥的预感,在心头慢慢的蔓延开来。“周凡……”在我揣度着那究竟是不是幻觉的一刻,第二道声音又像是一股电流,不偏不倚的钻到耳朵里。这一次,我不仅分辨出来,那不是幻觉,而且我还能听出,这声音是在喊我的名字。我的头像是瞬间要炸裂了似的,因为那声音不像是一个成年人的声音,尖尖的,脆脆的,带着几分稚嫩和青涩。我不由自主的又晃着脑袋,害怕任何一丝的误判会引发严重的后果。我的脚步像是迈动不开了,在原地不停的转着头,想分辨出那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周凡……”大约两分钟之后,声音第三次传了出来,一次比一次清晰,我能清清楚楚的听到,真的是在喊我的名字。更重要的是,这一次,我似乎是找到了声音的具体来源。声音就是从那片浑水谷地里面传来的,这很让人心里没底,而且诡异惊悚,可是,我的名字都被喊出来了,就算我现在撒丫子狂奔,还能跑得了?我很清楚,到了这种地步,不拼也得拼,无论发生了再怎么奇怪的事情,我都得去面对。心里这样想着,我就转了转身,一步一步朝着落差谷地走过去。我得知道,是谁在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