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诅咒发作的时候,那种痛苦难以承受,我死咬着牙,却感觉还是受不了,双手紧紧的抓着两块石头,指骨捏的咯嘣作响。剧痛之间,我觉得事情不对,诅咒的发作需要一定的时间,而且是由轻至重逐渐过度的,我中诅咒的时间不算很长,即便发作,也有个过程。然而此时此刻,我发现诅咒的发作迹象,几乎和杀猪汉那帮人差不多了。不对,肯定不对!诅咒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突然爆发,一定有什么诱因。最开始的时候,我怀疑是人为因素,但转念一想,绝对不是。没有任何人能够化解黑洞诅咒,就不可能有人控制黑洞诅咒。哗……我疼的眼睛发花,视线就和水波纹一样,在不停的晃荡。模模糊糊的,还能看到坛城附近那帮人围着几根相互碰撞倒塌的石头柱子,一个接着一个,吊到了上面。视线虽然是模糊的,但我仿佛一下子看见,以坛城为中心,一片无形无质的波动,在涨潮一般的蔓延。我晃了晃头,因为实在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幕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的。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可以清晰的察觉出,这里的氛围,的确是变了,变的神秘而且恐怖。那些猛然间出现异常的人,甚至连我身上的诅咒,都受到了这种氛围的影响。波动蔓延出来,无影无踪,那根本不是肉眼可以察觉到的变化。我悄悄伸出手,穿过衣服在自己的后背一模,随手就摸到了一片粘稠的脓血,隐约散发着那种我很熟悉的腐败气息。“全都吊死了……”白武义拿着望远镜,一直注视着坛城那边,等我伸手摸到一把脓血的时候,他侧过脸:“你的诅咒发作了?”
“是。”
我顺手把脓血都擦掉,后背仿佛有成千上万条虫子在皮肉间蠕动,那感觉不仅仅是疼,还有钻心的痒,我曾经无数次试想过,诅咒发作到一定程度会是什么感觉,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滋味,不是谁都能熬得住。“没事,我猜想,大事件所有的秘密,都在破败古城,你的诅咒不碍事,肯定能解掉。”
白武义说着话,冲那边一摆头:“这些人,不会无缘无故自己吊死自己,小心一点吧。”
我至少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才适应了诅咒发作给身躯感官带来的生不如死的影响,这时,坛城那边没有活人了,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吊在了石柱子上面。再没有什么声音,只有篝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还有一个个静静悬挂在石柱上的尸体。那边的人是死绝了,可异常的现象也让白武义心有余悸,不敢轻易的跑过去看。“先撤吧。”
白武义可能暗自琢磨了很久,带着万分的不舍扭头对我说:“咱们得保着命,跟他们耗,先走,后面的事容后再说。”
我们之前的藏身地离坛城不算远,不过也有段距离,坛城这边如果出现什么动静,在藏身地是无法听到的,白武义不想离坛城太远,舍弃了原来的藏身地,就近找了个地方。在这种废墟遍地的古城内部,找个隐蔽处并不困难,白武义专拣着犄角旮旯钻。“等!”
在前面带路的白武义走到了两条岔路汇合的间隙,突然就抬手做了个止步的手势。他手里有一把散发着很淡很淡光线的手电,透过这淡淡的光晕,我看到岔路的间隙似乎是到头了,被一大堆倒塌的石块儿给堵的很死。石块的尽头影影绰绰,也分不清楚是散乱的石块或是什么别的东西,不过可以确定,那些影影绰绰的只是东西而已。白武义顿了顿,应该是察觉不到危险,才挥手对我说:“我的腿抽筋了,这会儿扭的厉害,你去前头看看。”
我心里就暗骂他,老丫遇见事情跑的比谁都快,这会儿只不过吃不准情况了,叫我过去趟雷。我不满,但白武义手里有枪,无奈之下,只能从他身边慢慢走过去。白武义逼着我去探路,不过他有一定的把握,我还有用,不会让我就这么随随便便就死掉。我朝前走了最多十米左右,靠近了岔路的尽头,一眼望过去,那些影影绰绰的东西,映入了眼帘。这个分岔路的尽头,的确是个很好的藏身之处,真遇到情况,可以防守,也可以顺着尽头两三米高的一个石块缝隙撤退,当我看到那些影影绰绰的东西的时候,就觉得之前有人在这里滞留过。几只木头箱子,两个堆在角落里的麻袋,除此之外,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这些东西在这儿存留了很多年了,蒙满了灰尘。根据我的经验,这些东西是从前来到破败古城的队伍携带的,在他们撤退的时候,舍弃了无用的物资。再朝坏处想,也很可能是这支队伍全军覆没,导致物资无人打理,滞留于此。“没什么情况。”
我带着些许不快,跟身后的白武义通报了一声:“都是些被人丢掉的东西。”
木头箱子一共有四个,三个并排摆放,上面还铺着一层很薄很薄的褥子,估计是供人简单小憩休息的简易床,另外一只木箱子放着些杂物。白武义慢慢的翻动那些木箱子,还有靠在角落里的麻袋,这些东西得他先过目,我没法子,拍拍单独那只木箱子上面的灰。箱子上放着两只空的罐头盒,还有一个老式的闹钟。可能是队伍的成员怕休息的时候睡过了头,专门准备了闹钟。事实上,闹钟是很多余的,我相信在这种地方,再没心没肺的人也不可能睡的死猪一样。“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白武义在那边翻了片刻,箱子里只有一些没来得及消耗的罐头,麻袋里面则是绳子,钢筋撬杠,还有卡扣之类的杂物。一共就这么多东西,并无价值,白武义决定在这儿暂时呆着。他很想让我去把风,但又不放心,自己跑到岔路尽头对面的入口去。尽头这里的唯一出路在两三米高的地方,我要是想逃走,必然瞒不过他。白武义在把风,我也不客气,把箱子上面烂糟糟的褥子掀掉,想躺着休息一会儿。但心里想着事,一下疏忽了,脊背刚刚一弯,溃烂处被衣服一磨,钻心的疼。我唰的就重新站起来,大口喘着气,抖手甩脚才把这通疼痛忍过去,这一下我就不敢乱动了,小心翼翼的侧身躺在木箱子上。身子是躺下了,但脑子却无法休息,现在的处境不光糟糕,而且糟糕到了极处。我能感觉出来,破败古城的确是发生了无法预料的异常。我不能确定自己的诅咒会以什么速度继续发作,甚至,还有可能在我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之前,诅咒就会要了我的命。复杂的环境,再加上诅咒的急速扩散,让我的心里和压了一块石头似的,连喘气都喘不匀了。这时候,我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父亲的身影。根据知情人的讲述,父亲中诅咒的时间,要比别的人长,在我倾听这些讲述的时候,就觉得诅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疼了痒了,自己忍一忍就是了。可只有自己亲身经历了,才知道诅咒发作起来是多么的痛苦,那简直能让人产生自杀的心。几年时间,父亲是怎么熬过来的?他就每天承受这样的折磨,就这样每天带着想死的心活着?人是在经历中成长成熟的,没有经历,成熟只是纸上谈兵。我想,我大概明白父亲的心理,他痛苦,但必须要活着,因为有些事情,无人能够代替他,就如同现在,无人能够代替我一样。我突然觉得,自己遇到困境,就想跟对方同归于尽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又是多么的可笑。叮铃铃……在我独自考虑的时候,一阵沉闷的铃声骤然打断了我的思路。藏身地静的一塌糊涂,这阵铃声几乎可以用刺耳来形容。我翻身就从木箱子上爬起来,在那边把风的白武义也顿时警觉,脚步没动,但枪口已经调转过来。在我爬起来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好像一下就木了,我能听见,也能看见,那阵叮铃铃的声响,竟然是木箱子上那只落满了灰尘的老式闹钟。闹钟的铃铛上带着些许锈迹,这让铃声听起来很闷。闹钟留在这儿已经有多少年了?我怀疑闹钟比我的岁数都大,这么多年下来,闹钟的发条都有可能锈断,但到了这个节骨眼,它突然就响了起来。我一下呆住了,盯着闹钟,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闹钟在木箱子上轻轻的震动,震荡着周围的一层灰尘和水波一样圈圈的散开。闹钟声约莫响了有四五下,我的眼神就直了,大脑思维连同整个人,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震动的飘飘摇摇。“怎么回事?”
白武义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拿着枪站在原地。我的眼神直勾勾的,紧盯着老闹钟,闹钟的铃声,像是带着一种形容不出来的勾魂夺魄的魔性,让我的心神彻底陷入了铃声里,无法自拔。叮铃铃……当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我茫然的伸出一只手,从木箱子上把闹钟给拿了起来。闹钟在我手里,依然震响,我看着这只闹钟,就觉得连自己的目光,都被吸纳到了里面。“把这玩意给弄停!”
白武义有点惊慌,闹钟的声音那么刺耳,如果附近有暗中隐藏着的无名生物的话,一定能听见铃声。我的脑子空了,连白武义的话都好像是在梦幻中听见的飘渺之声,我呆呆的捧着这只闹钟,用手指卡在钟摆和铃铛之间。刺啦……闹钟的钟摆被手指卡死,再也移动不了,刺耳的铃声顿时中止,但铃声中止的那一瞬间,这只在此处闲置了不知道多久的老闹钟,又发出了一种很奇怪很奇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