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初见她时那样。我的猜测被印证了，可猜测和现实，毕竟是两码事。当白小菲的脸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脑子轰的就晕了，搞不清楚东南西北。我又一次看看已经开始僵冷的白武义的尸体，再看看白小菲。她在我的印象里，始终柔弱的风一吹就倒了，先不说她能否杀的掉白武义，她杀白武义的动机是什么？毕竟，白武义是她的父亲。“小凡啊……”白小菲的眼睛，正直的望着前方，这一点，她不可能伪装，她确实不能用肉眼看到眼前的事物：“你想不到，可能，连我自己也想不到，我们又一次见面，会是在此时，在此地……”听着白小菲的话，我想到了自己之前的那几次性命之危，那绝对是把我朝死里弄的，再怎么联想，也没办法把幕后黑手和白小菲联想在一起。最关键的是，她为什么要杀我？而且是三番五次，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小凡啊，咱们聊两句，好吗？”

白小菲的语气很轻柔，没有一丁点的敌意和杀气，就好像两个许久未曾谋面的朋友，在倾心的交谈。“聊吧。”

到了这个时候，我也只能豁出去了，不管最终的结局是什么，都要去承受。“小凡，你是个很好的人，我没有说谎，这是我的心里话。”

白小菲说道：“从我第一次遇见你，我就知道你很好，我也挺喜欢你。”

“那我先谢谢你了。”

我想笑，苦笑，不管白小菲现在说的是不是真话，但她要弄死我，这却是不争的事实。“但我们，都逃不过命运的，不是吗？”

白小菲说：“你所看到的，你所不能理解的，都是命运的安排。”

“什么叫命运的安排？”

我指了指后面白武义的尸体：“命运的安排，会这么残酷？”

“也许吧。”

白小菲想了想，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嘴角好像挂着一丝谁也琢磨不透的笑，那笑容如同把一个人所有的情感情绪全部糅合到了里面：“给你讲一个故事，好吗？”

“你讲。”

我静下心，开始听白小菲的讲述，我明白，这个时候，她不会闲着无聊给我讲一个童话。“从前，有一个女人，在她人生的前半段时间，从来没有遇见过任何一个可以走进她心里的男人，那时候，她还很年轻，但她想过，如果一直是这样的话，那她可能会孤老终生。但是，有一天，她认识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像是上天的安排，他出现的那一秒钟，已经打开了这个女人封闭了很多年的心门。”

白小菲说：“她爱他，刻骨铭心的爱，不可自拔的爱，虽然她没有像别的人一样，把这个字挂在嘴上，可是她很清楚，这一辈子，她只会爱这么一个人了。”

白小菲故事里的这个女人，用俗话来讲，可能是一个时运很不济的女人，她很爱这个男人，可偏偏这个男人是有家室的人，在那个年代里，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讲，她都没办法和这个男人修成正果。她不信命，在抗争，在努力，她相信，只要两个人的心在一起，那么无论怎么样的困难，她都可以克服。她想到了，也做到了，她付出了很多，忍受了很多，可命运却偏要捉弄她，那个男人最终迫于来自各方面的压力，放弃了她。“我只是一个讲述者，你只是一个倾听者，我们都体会不到她当时的心情的。”

白小菲说：“她想过去死，可她没有勇气，不是她怕死，只是，她已经有了那个男人的孩子。”

“这个故事？”

我楞了楞，脑子在飞快的转动，白小菲只是讲故事，没有涉及到一个真实的人名或者地名，可我怎么听，都觉得她像是在讲李若霜的故事。她讲述的故事的情节，和我寻访到的当年关于李若霜的往事，惊人的相像，我不相信这会是巧合。“她只能活下去。”

白小菲没有回头，只是默默伸手朝后面指了指，我开始还不明白她的意思，但随即反应过来，她是在指已经死去的白武义：“这个女人，后来就遇到了这个人。”

当时的白武义，还在阳城打拼，拼出了一点属于自己的名头和产业。他遇见这个女人，心里就很爱她，对于一个混迹古行里的人来说，如果不是真碰到可以让自己有所归属的人，是不会正正经经成家的。白武义喜欢这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在心灰意冷之下，只想找一个合适的人嫁了，毕竟她不想活，还有孩子。为了这个没有出生的孩子，女人认命了，把过去的一切都忘的一干二净。用今天的话来讲，白武义和这个女人是迅速的闪婚。白武义有钱，给了这个女人很舒适的生活，待她也非常好。之后，这个女人生了个孩子，孩子出生的时候，白武义有点疑心，因为按时间来讲，这个孩子属于早产。女人生孩子的时候，阳城古行里几乎有头有脸的人都去贺喜，但从头到尾，白武义的脸色很不好看，心里像扎了一根刺一样，越来越怀疑这个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他问过女人，女人什么都不说。“这个孩子摆满月酒的时候，阳城古行里的土爷还没有去世。”

白小菲说：“土爷看了这个孩子，说这个孩子不简单。”

白小菲所说的土爷，是阳城古行里头辈分非常高的一个人，白武义的爹还没出生时，土爷就已经在古行里混了。据说，土爷年轻时候修过几年道，有些异能，被人传的越来越神。土爷看了那个孩子，趁着酒兴，跟白武义道喜，白武义本来心里就憋着火，被这么一道喜，有苦也说不出。白武义不吭声，但旁边听热闹的人就起哄，让土爷讲讲，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到底有什么不简单的地方。土爷喝了酒，嘴上没把门的，跟大伙儿讲，这个孩子之所以不简单，是因为生下来就带着冥眼。所谓的冥眼，就是眼睛天生异于常人，可能正常视力只有普通人的一半儿，但冥眼却能看见很多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冥眼属于那种一百年不见得出一个的异人，尤其在古行，冥眼的用处非常大。土爷这么一说，旁人就很羡慕，说白武义祖坟冒烟了，生了一个这么能耐的孩子。白武义本身带着火，可土爷一讲，他上心了。满月酒之后不久，白武义私自拜访了土爷，跟土爷讨教冥眼的事情，土爷告诉他，带冥眼的人，一半儿天生，一半儿后天养成，天生视力越差，冥眼就越强。如果是个瞎子，那么天生所带的冥眼，会在以后焕发最强的效用。“这个孩子，天生不是瞎子，就算视力不如普通人，可还是能看到一些东西的。”

白小菲嘴角那丝复杂到了极点的微笑，始终没有消散，她睁着那双从出生时就失明的眼睛，说：“但后来，她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