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因为没有装修，房顶只安装着一个瓦数很低的灯泡，打开只能勉强视物。　　孟晓有点饿了，想起身去买点东西吃，才想起自己连手机都没有拿。　　可她确实不想回去见杨易，只得坐回原处。　　门外传来空闷的敲门声，很有节奏，三声一组。　　这一层楼有两户人家，都是毛坯房没有住人，应该不会是敲错房门，孟晓起身从猫眼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面孔。　　他穿着合身的黑色西装，面上的眼镜遮住眼睛，只漏出唇角绷成一个冷酷的弧度。　　谢礼提着餐盒站在门外。　　等她开门，摇一摇手上的餐盒，笑道：“我想你应该没吃东西，喏，晚餐。”

他语气宠溺，宛如在哄闹脾气的小女朋友，孟晓却背脊发凉，感觉自己被他死死卡住喉咙。　　“谢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眼镜折射出白光，像个斯文败类一样不怀好意的笑。　　“跟着你来的。”

谢礼也不隐瞒，道：“看你这么久没出来，估摸着时间来给你送温暖。”

他一点不觉得生疏，往她面前走一步，孟晓下意识地躲开，谢礼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走进这间房子，甚至很小声的把门关上。　　房子没装修，谢礼也没换鞋的打算，从袋子里拿出一双拖鞋给孟晓，道：“水泥地不适合光脚，换双拖鞋。”

进屋之后孟晓就是光着脚，那双以W为价格单位的高跟鞋，一根鞋跟报废了，她不得不在里面光着脚走路。　　拖鞋是那种明度很高的塑胶材质，荧光粉红色上面还印着丑陋的HelloKitty，印刷质量很差，HelloKitty的眼睛和鼻子都错位了。　　质量不好有一股塑胶味，不用弯腰都能闻到。　　在海市能找到这么low的拖鞋，孟晓感叹谢礼的神通广大。　　不过这时候也不是挑剔的时候，她穿高跟鞋走了太多的路，脚上水泡全都破了，有好几个流血都凝固沾着脚上，比起拖鞋，她的脚才恐怖。　　“谢谢你，明天我把钱转给你。”

孟晓穿上鞋，道谢。　　“好，12块。”

谢礼没有推辞，笑道：“不过，你得先同意我的好友请求才行。”

“谢先生，关于微信……”他一提微信，她就想起那些他告诉她的消息，孟晓还是想不明白谢礼的意思。　　“谢礼，我说了，是谢礼。”

此谢礼非彼谢礼，谢礼把餐盒拿过来，里面装着六个诱人的小笼包子，看样子也是在附近的小店里面买来的。　　“……？”

孟晓不懂。　　“你这小姑娘……真让人爱到骨子里。不过一个人离家出走经验不足，一毛钱都不带就不要瞎任性，晚上在外面乱跑很危险。”

谢礼觉得她呆萌可爱，伸手想摸她的头顶，却被孟晓躲过。　　“谢先生，你自重。”

他太过于随意的动作，并不冒犯轻薄，总让她觉得彼此认识好几年，可孟晓确定她不认识谢礼，若认识这样身份的人，她也不会贫穷无助。　　“我有丈夫，你也……马上要和你未婚妻结婚。”

下个月就是他和赵婧妍的婚礼，孟晓还收到了他们的请柬。　　“我不知道你抱着什么心思接近我，但是我想请你考虑你的身份，别让彼此难堪。”

想想他说的一直跟着她，孟晓就觉得窒息，她居然都没发现。　　谢礼和赵婧妍的结合，并不算多么梦幻。　　姐弟恋相差快五岁，谢礼出身普通是赵家的乘龙快婿，借了赵婧妍家里的权势，才有了现在的地位。　　赵家二十年前闹过大事，赵婧妍忌讳男人乱玩这种事人尽皆知，就算是玩笑都不能在她面前开，所以谢礼应该顾及赵婧妍，不能乱来。　　“丈夫？杨易？可你拿捏不住他，你确定你们是夫妻，从属被动关系？”

谢礼也不恼，丝毫不提他和赵婧妍的婚事，笑道：“他甚至不告诉你昨天发生了什么，只要你听他的话去当一个听话的杨太太。”

他说的是吴悦的事，孟晓知道。　　“那也是我们夫妻的事，与你这个外人无关。”

孟晓没兴趣和他多说。　　“既然是夫妻事，那你为什么拿你自己的存款赔给吴悦？你现在在一这里，这么晚都不回家，又是什么意思？”

谢礼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包子还热着里面的肉汁溢出，相当美味。　　“晓晓，你心里甘愿就这样过一辈子？被别人指着鼻子骂，丈夫却不替你出气？”

“关你什么事？谢先生，你似乎交浅言深了些，你越界了。”

大她几岁不代表他有资格说她，他们毫无关系，更轮不到他在这里指点她的婚姻。　　“当然关我的事。”

谢礼吃完手上的包子，从口袋里拿出手绢擦掉上面的油渍，解开西装的扣子，从里面的口袋拿出一张纸给孟晓，道：“好久不见，小妹妹。”

……　　这是很多年前的一场事故，爸爸带着儿子去钓鱼，儿子贪玩跑到河里结果溺水，爸爸为了救儿子也跳进去，父子两双双溺水。　　幸好附近路过的女职工见义勇为，跳下去救了儿子，儿子才有一条活命。　　再下去救爸爸的时候，女职工也没上来。　　那时候，她的小女儿还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吃棒棒糖，等着她妈妈回来一起回家。　　“那时候你吃的是荔枝口味的棒棒糖，我记得很清楚。”

谢礼回忆道，那时候他已经十二岁，记得的事情比她多。　　孟晓手上是那一年表彰见义勇为奖的旧报纸，被谢礼剪下来保存的很好。　　“你是……？”

孟晓不确定，问：“那个人的儿子？”

这些年过去了，她妈妈的事情再被提起，她心里已经没什么波澜，只是眼前这个“报恩者”令她多少有些诧异。　　谢礼点头：“本来没打算打扰你，命运让我们在这种情况下遇见。”

她嫁了人，他也即将结婚。　　这话孟晓明白一些，又不是什么没脑子的智障，即使谢礼有心报答，也不会和杨易一样奉行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的烂梗。　　以谢礼的身份地位，孟晓是配不上的。　　他说不想打扰她，只能说明他早就知道她是谁，极有可能是看不上她之前穷学生的身份，怕她挟恩图报才一直藏着。　　“那你现在想干什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小姑娘聪明，可就是太单纯了些。”

谢礼夸奖道：“嫁入豪门才两天，就被逼回‘娘家’，你的日子一定不好过，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联手，才能提升地位。正好我需要钱，你需要人给你出主意。”

比如今天，他发微信让她把吴悦的语音放出来，再让她无论如何一定要去看吴悦，打死不要质问吴悦楼梯口推她的事。　　孟晓照做了，效果却微乎其微。　　“首先，我没收到我想要的结果，吴悦还是很得意。其次，我没有钱，杨家只给了我杨易的工资卡，那点钱不值你费这脑子找我。”

谢礼的身份敏感，钱和权不能两全，她理解他的意思，不相信找她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我和我先生之间存有爱情，并非你想的那样。”

孟晓强调她和杨易有感情，绕了一大圈，这么隐秘的来找她，肯定不是认亲那么简单。　　他代表赵家，想挑拨杨易和她的感情，目的不纯。　　“就当做是我当年的救命恩情吧，孟晓你听我的不会害你。”

孟晓太犟，谢礼叹息：“杨家人团结一致，你刚去，在杨家人微言轻，为今之计就是要有自己的根基，以后才会抬头做人。”

“想想你被辱骂的那些话，想想那些人在背后如何笑你，你再想想别人的老公和杨易的差别。”

谢礼继续挑拨孟晓，说：“孟晓，我们是同一种人。”

金钱，权力。　　前半生孟晓被金钱控制苦难，刚有好转，又被权力压迫求生。　　杨易出现在她家的那一刻，她发誓不能再让这两样东西扼住喉咙，无处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