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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遗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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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映红了半边天空,绚丽多彩,瑰丽迷人。红彤彤的云彩,千变万化,壮观莫测,远方山间的茫茫白雪也成了一片血红。傍晚的林子特别寂静,金乌渐渐西落,黑夜悄然降临。今夜无风,银白色的月儿,遍洒着淡淡的光辉,和着夕阳的残辉,让大地银白与血红交加。卧龙山位于东土大陆的中央,虽绵延数百里,如苍龙俯卧,山高林密,层峦叠翠,人迹罕至,但是这样的山脉对于土地方圆万里的魏国来说,却只不过是一条非常寻常的山脉。远远一看,山脉上凸起的部分组成了五座山峰,其中一座山峰中段,一名面容清癯的老者正靠在一块凹进去的大石上,身前点起一堆篝火,身边放着一个编篓,里面杂乱地塞着一些药草,散发出阵阵土腥味。寻常的采药人,时常在山里很多天才下山,这是老人在山里的第五天了。他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一卷几乎被翻烂的书,在那自得其乐地诵读着。“哇呜呜呜……”突然,有婴儿的啼哭声传入老人耳中,似乎距离此处不远。“深山之中怎么会有小孩的哭声?”

老人匆匆收拾了药篓和书籍,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当他走到那里时,见到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正在那哭喊,嘴里说得什么老人完全听不懂,奇怪的是这小孩的脸上有一道恐怖的伤口,刚刚长起新肉,尚未痊愈。在小孩旁边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也在哭泣,像是和那小孩较劲,哭声一个比一个大,婴儿身上包裹的竟是兽皮衣物,仿佛哪里来的野人一般,还沾染了不少血迹。“小娃娃,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在这?”

老人面色慈祥地问道。三四岁的小孩见到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渐渐止住了哭声:“我……要我娘……这是……哪?”

小孩嘴里的话让这老人困惑不已,因为老人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这两个小孩还算幸运,在这山林里竟然没被野兽发现。”

老人扫了一眼两个孩子身上的血迹,心想孩子的父母恐怕凶多吉少,“唉,既然相见便是缘,跟我回家吧。”

此时襁褓中的婴儿也许是哭累了,安安静静地睡着了,那小孩也在老人的安抚下恢复了常态,只是一脸迷茫。月光下一个瘦削的身影背着药篓,药篓放着婴儿,左手牵着一个三岁孩童的手,向山下的小镇走去。卧龙山镇位于卧龙山山脉的南面,由于这些年魏国连年征战,无力顾及此处穷乡僻壤,这个不入人眼的小镇并没有被朝廷派下官吏正式管理,如今这个小镇也不过只几百户人家,多是打猎种田为生。简陋的房屋,古朴的院落,零散地分布在这小镇之中。“安老先生,采药回来了?这次去的时间可不长啊……这两个小孩子是谁家的?”

“安老好啊,咦,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老人名为安意,自小在卧龙山镇长大,从镇上人只言片语中可知,他年轻时曾消失过十数年,回到卧龙山镇后便再没有出去过。以老人当年的样貌条件,再加上他是镇上为数不多出去见过大世面的人,回乡之后安意家的门槛都快被提亲的踏破,可惜被他一一婉拒,至今未娶,让镇上人无不惋惜。如今安意只是在镇上当个郎中,顺便教教镇上的孩子识识字,饶是如此,镇上的人都对他恭恭敬敬。面对熟人问出的基本上同样的问题,安意只能耐心地一一说出事情原委。经过一路的解释,安意总算带着两个小孩回到了他仅有几间茅屋的院落里。看着一大一小俩小孩,安意可犯了难,他料想到两个孩子应该都饿了,大的还好,一会做好饭喂给他吃就行,但是小的该如何是好呢?“哎呀这时候……我上哪找奶给他喝呢?”

安意一拍脑袋,“老王家不是有头羊吗,好像他那个孙子就是喝羊奶长大的。”

安意走到屋外,对着隔壁的院落大喊:“老王!王策!老王头!赶紧过来下!”

“你喊啥喊,我家那小子刚睡着,别再吵醒了!”

旁边院落一间屋子里却响起了更大的声音。紧接着又传出了小孩子的哭嚷声,“唉,这小子又醒了。”

屋中传出老人重重的叹息。不一会屋中走出一个老人,头发全部花白,但是他身长八尺五,体格健壮,没有一点弯曲的迹象,神采烁烁,一脸白色的络腮胡子坚硬如钢针,声音像大鼓一样厚重。那老人抱着一个正哇哇大哭的孩子,边走还边哄孩子,只是那带孩子的方式却让人难以恭维。“别哭了,别哭了,哎呀,你和小祖宗啊,咱不哭行吗?”

老王做出了一个鬼脸,真有些“狰狞”,“你看,呃……”“老王,赶紧抱着孩子过来。”

安意实在看不下去了,再次催促。“老安头你急什么,不就是下个棋吗,你让我把孩子哄睡着不行啊。”

老王抱着孙子一跃而起,跨过了院墙,开始向安意抱怨,老王头的孙子被他这么带着一跃,反而咯咯笑了起来。“你家那羊还产奶吗?赶紧给我点。”

安意急急忙忙地拉着老王进了屋,王策一看到里面的俩小孩立马变了脸,严肃地问:“你啥时候有的孩子,这是你儿子还是孙子?!”

“去去去,净胡扯。”

安意摆了摆手,“别闹了,这是我在山里捡的两个孩子。照顾孩子你有经验,快帮我想想办法。”

“这可就不好办了,照顾小孩很麻烦的。”

老王挠了挠头,“奶这个事还好办,我家的羊还在。”

“哎呀,那个小的怎么哭了,老王,这怎么回事?”

突然那婴儿哭了起来,这可真是难到了安意,立即拉住了要走的王策。“别急,别急,等我过去看看。”

然后老王放下他孙子,蹲下身子说,“乖孙子,你先跟那个娃一块玩会儿,爷爷有点忙,你去厨房里拿东西给他吃,好不好?”

“嗯,爷爷。”

虎头虎脑的小王济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说。“你说你平时很仔细的一个人今天怎么这么粗心,这小孩身上穿的兽皮都湿了,这分明是尿……”王策正摸索着婴儿,忽然皱起眉头,“怎么里边也这么多血?!”

“我怎么知道!”

安意被婴儿的哭声搞得头晕脑胀,“说不定是仇家追杀。”

“这俩小孩来路不一般……先不说这些了,你赶紧去弄点热水给这俩小孩洗洗澡,再去我家找件王济的衣服给他穿上。”

老王指着那个呆呆傻傻的孩子对安意说。“没想到你还有指使我做事的时候。”

安意哭笑不得,依言照做。忙活了好一阵,安意和王策才算安顿好两个小孩。换上了干爽衣物又饱餐一顿的孩子们很快被哄睡进入梦乡。看看对方额头的汗珠,两个老人相视一笑,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个大点的好像不怎么说话,别是个傻子,以后你身上的负担可不轻。不如找个婆娘吧,我看那个谁就不错……我还等着吃你的席呢。”

老王对安意打趣道。安意打断了王策:“哼!你要看上了你去,别拿这事烦我。想吃我的席等我死了!”

“咱就不能成亲吃席?”

安意半开玩笑地说:“成亲才吃一次,我死了能吃三次呢。”

“唉,那事都过去快四十年了吧,你还忘不了吗?”

老王收住了笑容,问安意。“唉……”这次安意并没有再说话,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默默地走向屋外,对着月亮发呆。“天也不早了,你一把年纪忙前忙后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老王抱起熟睡中的小王济,对着安意的背影吩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边走还不住地摇头。“四十年了,你还好吗?”

安意喃喃自语,兀自伫立良久,安意缓缓转过身回到了屋里。屋中,安意着看着两个熟睡的小家伙,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两个应该是不会有人认领了,在我这也该有个名字……”话音未落,闻有声来,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如波涛夜惊,风雪骤至。“古有大丈夫,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那你就叫安熄吧。”

安意对着稍大点的孩子自语。“遗子道旁,而风云险恶,然虎兕无所置其爪,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当有一日,迎风直入九霄,挥手拨云雾,俯茫茫苍生,建鼎立道;或安贫乐道,江海寄余生。你就见安道吧。”

安意又为另一个孩子起好了名字。“咦!这种兽皮好像是东土极北之地的风魔貂的皮毛,这么远的地方……”安意抚摸着兽皮颇为惊异,“浑身是血……也不知此二子有何身世啊!”

风吹叶如雨,道旁得遗孤。安意感慨万千,究竟是谁把孩子遗弃在荒郊野外?三岁儿童口中说得又是什么语言?遗孤身上穿着兽皮,浑身是血,他们的身世究竟如何?安意心想,若是无人来寻,以后就教他们读书识字,做个普通人也好。切勿像当初的自己一样想闯荡天下,却撞得满身伤痕,空留一生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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