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父到底还不算年纪很大,平日里也不是大鱼大肉,没有未来各种高血压等老年疾病,因此短暂的刺|激过后,他很快清醒过来,拉住慌了神的小女儿:“没事,我没事。”
然而那语气里的颤声,不像是没事的。 他真的气到了! 也还有点心虚。 穆老爷子居然有他爸留给程言菱的嫁妆单子?! 他爸居然连这个事都跟穆老爷子说了?! 不会是防着他吧? 程父心头拔凉,死死地咬着腮帮子,琢磨着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他真没想过程言菱会说出这番话,有些措手不及,他一直以为这孩子完全不知道老爷子留下东西了,一刻钟之前也是随口一说,毕竟人都死了,多少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程笑笑稍稍安心,但也着急道:“爸,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你之前说的,分给妙妙姐,是不是不做数?”
程父深吸一口气,缓缓冷静下来,摇头道:“我去跟她说说。”
程言菱走得太快,这会儿估计已经回房间了。 程笑笑赶紧点头:“那你赶紧跟她说说,怎么能那么自私呢?当初爷爷说给她留的是和阿泽哥哥结婚的嫁妆,她现在不嫁了,那分一点给妙妙姐有什么关系?!”
程父十分赞同,可不是这样? 再说都嫁的不是穆家长孙,那嫁妆也没必要那么多啊。 没准连穆家都嫁不进去。 杜妙雪就不一样了,人家已经让穆泽为了她宁愿违抗穆老爷子,这婚事就铁板钉钉了,一旦她加进去,自己也不用发愁往后的日子了。 虽然看着穆家大房夫妻俩跟他们家半斤八两,但实际上半斤和八两还是很有区别的,更别说穆家其他几房,以及穆家在其他阶层累积的人脉,都是不容小觑的。 那好处,显而易见。 自然不能得罪。 程父想通了这个关键,便跟程笑笑说,让她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事情他来解决,确定女儿听进去了,他抹了把脸,追了出去。 房门被敲响,程言菱一打开门,就看见程父严肃的神色,她挑眉:“还有事?”
程父:“让我进去说。”
程言菱也懒得站着,退开一步,让他进去。 程父进门,第一时间关门,这种事还是得关起门来说比较合适,随后他拿了个椅子坐下,打量了这个房间。 房间里该有的都有,是程言菱说要回来的那天,邹萍收拾出来的,床什么的也都是现买的,跟妙妙、笑笑都一样,不偏不倚。 作为二婚妻子,邹萍能做到这个份上,让程父不用为家里琐事操心,其实他是很满意的,她虽然带了个继女来,但也对孩子们一视同仁,笑笑也很喜欢她,妙妙也是个懂事的孩子。 因此他自然不能让这孩子受委屈。 之前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能因为程言菱一句话,就反悔吧? 为此程父看着那坐在对面,态度懒散的女儿,刚要开口,就觉得头疼,这孩子如今人靠衣装,好看了不少,但那态度真的比不上自幼养在家里的两个女儿! 到底是村子里长大的。 见识短浅,还钻钱眼里去了,偏偏心比天高,啥都要占着。 —— 程父眼底闪过一丝嫌弃,但面上还是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刚刚你说你穆爷爷跟你说的,你爷爷留给你一笔嫁妆?”
程言菱颔首,好奇的等着他继续说。 程父眉头微皱,又很快松开:“但你知道吗?这是给你和阿泽结婚的嫁妆,如今你和阿泽那孩子都没看对眼,那情况自然不同了。”
程言菱露出几分笑意:“所以哪里不同?”
“咱们两家的婚约既然已经不做数了,你爷爷当初能留那么多也是看在阿泽那孩子的份上,如今妙妙要和阿泽结婚,所以我做主将那份嫁妆一分为二,你放心,就算你俩分了,那嫁妆也绝对不少。”
程父信誓旦旦的保证。 “噗嗤!”
程言菱真忍不住笑出声了:“你说的可真有道理。”
小姑娘声音清脆,包含笑意,听着像是夸奖。 可程父被她笑得,莫名感觉一阵羞恼和嘲讽,他脸垮了垮,都有些坐不下去,想要离开。 就听程言菱道:“我有点好奇,爷爷当初有没有给你、给程嘉言、给程笑笑他们几个留一笔财产?”
程父迟疑了一下,但这种事哪里能瞒得住,他还是点头:“留了。”
程言菱眨巴眼,白净了许多的小脸上满满的好奇:“爷爷留给我的嫁妆,您要分一半给杜妙雪,那爷爷留给你们的,是不是也得分给她一半?”
程父瞪大了眼睛:“这哪能一样?!”
程言菱摊手:“怎么不一样?”
她收敛笑容,冷笑道:“真以为我不知道,爷爷留给我那笔钱,就是给我的嫁妆,嫁不嫁穆泽,他也会给我留那么多,什么非得是穆泽才给那么多,你当我傻啊!”
程父脸皮颤了颤,被说的有些难看,一时口不择言道:“你是不傻,精明得可怕呢!可你爷爷留了你那么多东西,比你兄弟姐妹都多,分一点给妙妙有什么?!那些东西也够你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程言菱更觉得好笑了:“那厂里每个月给你发三百多的工资,比那些临时工,比那些刚进厂的工人多那么多,你不如也分一点给他们?毕竟就算一分不剩,爷爷给你的那些东西也够你一辈子吃喝不愁了,是吧?”
“你!!!”
程父老脸红透,颤抖着指着她,恨声道:“你个小孩子懂什么!”
程言菱嗤笑:“是,我不懂,但我爷爷留给我的东西,我就是丢了,都不会给杜妙雪,这话够明白了吧?你要觉得杜妙雪嫁妆少了,自己贴去,单子在我手上,明天我放学回来,必须要看见东西都在,不然我就去让穆爷爷过来看看,你怎么私吞爷爷给我的东西!”
程父唰的起身,咬牙切齿道:“你就拿穆老爷子当令牌是不?真以为我怕他啊!”
程言菱不置可否:“你怕不怕跟我没关系,反正东西少一点,我都得请他来一趟。”
程父这回真的气得脸色发白,看着程言菱的眼神更是冰冷,再没多少慈爱,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生孩子,会分泌激素催促母爱,可男人不会,他和原主又没相处过多少时间,感情自然不多。 而这孩子回来后,除了让他丢人,便是处处跟他作对,霸道又可恨,哪里还有父爱? 程父也真的生气了,直点头,冷笑道:“行,都给你,你放心,我还不屑贪你那点东西。”
说完他打开门出去。 关门声“啪”的一下,响亮极了。 然而想吓的人,只是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翻了个白眼。 真的是又当又立。 明明就是不想自己多出嫁妆,于是想让她多出,还好意思说这么一句话? —— 这一晚,程父气的辗转反侧大半晚上。 邹萍都被他吵醒了,问他怎么回事,程父又没那个脸说。 前几天才说要给杜妙雪分那笔嫁妆,结果谁知道穆老爷子连单子都给程言菱了,而她又是这个态度,他如今是一分钱都不想。 因此对邹萍格外心虚。 终于程父扛不住睡着了,然而第二天,就更愁了。 程言菱那态度果决,非要,他还真不敢让她去找穆老爷子过来,不然脸都丢完了,只能自己咬牙去将父亲留的那些东西搬出来。 为此他还请了半天假,累得腰酸背痛。 孩子爷爷留下来的,自然不是什么钱财,反而是一些这个时代不能拿出来的东西。 金条、金砖、古玩字画等等。 整整六箱子!沉甸甸的。 这都是给程言菱的。 如果她没回来,这些东西都是他们的,但她回来了,还有穆老爷子撑腰,那东西都要给出去。 他爸惦记了这孩子十几年,临死前都念着,因为程言菱是他的第一个孙女,刚好孩子出生的那年,他和孩子妈都忙着上班,老爷子时间多,便一直亲自带孩子。 只是一次意外,孩子丢了,老爷子自责不已,认为是自己没看好,一直在托人寻找,然而了无音讯。 最后这个嫁妆,除了对孙女的挂念,也有他的愧疚,所以分量很重。 沉重的箱子打开,绕是程父自己也有一份,看见这些,也生出几分占有欲,他自幼跟着父亲开蒙,后来学书法、学国画,虽然没多大成就,可到底是喜欢这些东西,审美也在线,知道这些东西价值多少。 国家不会一直这样的,无数人坚信,这些好东西终有重见天日的那天,那个时候,这些就是无价瑰宝。 真是便宜那白眼狼了! 程父恨恨的锁上程言菱的房门,忽然听见一楼传来开门声,他下意识回头,就在二楼走廊那,看见了提前下班回来做饭的邹萍。 四目相对,程父心虚的别开眼。 邹萍一开始没当回事,虽然挺奇怪为啥他在程言菱的房间门口,但见他的态度反而疑狐了:“老程,你今天怎么没上班?”
程父本想含糊过去。 可又不好意思说谎,毕竟这件事,就算撒谎,后面也得拆穿,犹豫了片刻,他颓然的开口:“我……我把我爸留给那孩子的东西,给她了。”
邹萍下意识想点头,但脑子先一步理解了这话的意思,直接僵住:“你说什么?”
程父:“……” 邹萍慌了,三步并两步上前:“你不会都给她了吧?!”
不然程父不会这个态度。 果然刚问完,就见程父涨红了一张老脸,又用若无其事的语气尽力掩饰:“到底是我爸留给她的,不过你放心,妙妙那孩子的我来补上,我说过的话,不会食言的。”
邹萍:“…………” 他大爷的! 还好意思说不会食言? 那现在什么情况! 要知道老爷子留下来的东西,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多少,可绝对不少,老程说要补,补得起吗?!亏她还先一步跟夏小娥暗示了闺女嫁妆多少。 想到夏小娥,邹萍眉心一跳,脸色更难看了。 完了! 夏小娥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这要是数目没到,女儿嫁过去,怕是讨不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