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试来上学的第一天，程言菱在白天班的同学好些都缩头缩脑，不敢直视老师。　　好在这个年代的老师不会太过强求成绩，扫了眼心虚的同学们，他们也就提了一两句基础薄弱，还要加强，就开始发卷子。　　程言菱是在最后，拿到卷子一看，果然全对，除了语文扣分多了一点。　　下课后，老师特意将她叫出去：“你这成绩已经很好了，作为老师我建议你不用上初一课了。”

程言菱欣然接受：“行，那以后我上高中课？”

78年之前，初中高中各上两年，初二之后就是高中了。　　老师：“……”　　他嘴角抽抽：“同学，你这也太着急了，高中的课，也得有初一初二作为基础的，你初二的课还没上完呢。”

程言菱想了想，这才上课一个月，也不用太着急，便道：“好。”

老师满意了：“这才对嘛，你很聪明，又有天赋，没必要着急这么一会儿，行了，跟我去退钱给你，拿钱回去庆祝一下。”

“好。”

程言菱笑眯眯道。　　这年头夜校也是国家的，退钱什么的，老师也很果断。　　程言菱拿着多出来的五块钱，决定去买点吃的，白天的课她不用上了，中午过后，就可以休息，突然多这么多休息时间，程言菱还听不适应的。　　她习惯性坐上公交，琢磨着在哪里吃饭。　　很快就锁定了目标，古台街。　　本来她不知道那每天晚上跑到夜校那买小吃的人，居然还在国营饭店当大厨，被穆老爷子说了她才知道。　　穆舟很缺钱吗？看起来也不像啊，他那手表就大几百，一看就不是最普通的货，背后还有穆家，怎么会缺钱？　　不过程言菱不爱深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她今天来这里吃饭，除了填饱肚子，便是看穆舟什么态度。　　程言菱如同以往那般进入饭店，今天因为退钱的事，耽搁了一下，此时饭店最高峰过去了，她找了个靠近后厨的角落。　　——　　点了餐，等了一会儿，很快就有脚步声靠近。　　等得懒洋洋差点睡着的程言菱一抬眼，就看见神色略微别扭的穆舟走过来，手上还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荤一素三道菜，一道汤。　　程言菱下意识道：“我没点那么多。”

她想，但她吃不完的。　　穆舟放下托盘，下巴微仰：“我点的，钱票已经给了，我去盛米饭。”

程言菱点点头，好奇的等着他，看他要做什么。　　哪知穆舟拿了米饭回来，就坐下，一副跟她一起吃饭的样子。　　程言菱：“？”

那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穆舟自然感觉得到，耳根开始发热，掩饰的喝了口汤，结果还被盯着，这位女同志怎么这么不矜持呢！　　虽然他知道对方喜欢自己，可也不能这样放肆啊？　　影响不好。　　穆舟轻咳一声：“我也没吃午饭，就一起吃了，赶紧吧。”

程言菱挑眉：“你这是认下了这个婚约？”

穆舟脸彻底红了，勉强稳住，点点头：“对。”

不是对象，谁跟她一起吃饭啊！　　毕竟这位女同志也挺好的，而且她也会做饭，以后他回家了就不用做饭了，多好啊，再说老爷子比他想的速度还快，一大早就打电话给他爸妈了，他爸妈还特意打电话到饭店这问他情况，那总不能否认吧？　　不过程言菱还特意问一句，想来是被大堂哥那边给弄怕了。　　于是他正色道：“我觉得你挺好的，你也觉得我挺好的，那咱们以后就是对象了，你不用担心，关系定下了，我就不会反悔的。”

穆舟声音清晰，人也正经，然而说完立马低头吃饭，掩饰不住的红晕遍布整张白净俊朗的脸蛋。　　程言菱忍笑，然而他这反应太有趣了，她没忍住，一丝笑意泄露出来。　　穆舟当即气鼓鼓瞪过来。　　程言菱笑吟吟的回视。　　然而那含笑的漂亮眉眼，直接将人逼退，穆舟悻悻低头，小声道：“有什么好笑的？”

程言菱怕真惹恼了，赶紧收敛笑意：“没有，就是觉得你挺好的。”

穆舟下巴一扬，跟个高傲的小孔雀似的，赞许道：“我也觉得我挺好的，你有眼光。”

程言菱：“……”　　她笑笑，继续吃饭。　　反倒是穆舟一愣，怎么不说话了？是他哪里说的不对？　　哦，刚刚她夸了自己，自己好像没夸回去？　　穆舟清了清嗓子，说：“其实你也挺好的，我那几个哥哥没看上你，是他们没眼光。”

程言菱：“…………”　　果然不会说话。　　这要是换个敏|感的小姑娘，可不得被气哭了？　　好在程言菱并不在意这个，因为是她没看上这群人的，她好奇道：“你今晚准备卖什么？”

穆舟顿时神色古怪：“你不介意我做这种事？”

程言菱纳闷：“为什么要介意？我自己都买。”

好有道理。　　穆舟被哽住了，老老实实说：“烤玉米，最近收到太多玉米，换个花样做，还是你想吃爆米花？”

“都想吃。”

程言菱很诚实道。　　“行，那我给你爆好了带给你。”

穆舟也爽快点头。　　程言菱顿时笑眯了眼，吃饭的速度都快了几分，这就是有个大厨对象的好处，真爽。　　时下男女交往管得很严，哪怕是自己对象，甚至夫妻，也不能太过亲密，两人说了会儿话，就专心吃起来。　　穆舟的事还没做完，空这么一会儿还是因为人不多，回头厨房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因此他快速吃完，跟对象打了个招呼就端着碗筷走了。　　程言菱擦擦嘴，也离开了。　　——　　穆舟脚步轻快的回到厨房。　　刚一进去，就被张大头拉住：“你刚刚跟谁吃饭呢？！”

穆舟斜眼扫了他一眼：“我对象啊。”

张大头吃惊：“你都有对象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

穆舟嘲讽的看了他一眼：“我长得这么好看，有对象还不容易？”

张大头：“……”　　娘的，好气哦。　　但无法反驳，可又看穆舟那得意的样子，酸得不行，刚刚那姑娘他偷瞄到了，长得挺好看的，看着家境也不错，便故意道：“人家估计也就是看上你厨子的身份，这不，才确定关系就过来吃饭。”

穆舟翻了个白眼：“之前就来了好几次。”

张大头：“？”

“好你个穆舟，居然早早就瞄上了饭店客人？”

穆舟哼笑：“是我爷爷介绍的，本来我也没指望人家能看上我，之前跟他相亲的，可都是医生、记者，没想到我魅力这么大，而且她自己厨艺也挺好的，肯定不是冲着我是个厨子来的，你说还能看上我啥？”

张大头嗤道：“你这是给自己脸上贴心，厨艺好能好得过咱们厨子？”

正说着他眼珠子一转：“要不你让她展示一下？”

穆舟想也不想答应：“没问题。”

他对象看起来挺喜欢他的，这么简单的要求，应该没问题的，毕竟结婚后，她肯定会经常做饭吧？　　想着，穆舟脑海里浮现出程言菱频繁出现在饭店的身影，以及大部分时候都会去光顾他的小摊，忽然有点不确定了。　　不会真看上他厨子的身份会做饭吧？　　穆舟磨牙，不行！他可不喜欢每天按部就班的在饭店炒菜了，回家还得给媳妇做饭！得让他对象来！　　——　　“阿嚏！”

程言菱刚下公交，就打了个喷嚏。　　莫不是谁在骂她？　　也就程家人了。　　她继续往里走，虽然房子没找到，但马上结婚，也能搬出去了，挺好的。　　哪知刚进了程家。　　就见一个长得俊秀的青年冲过来，黑着脸道：“程言菱，你立刻去跟我爷爷说，你不嫁给老四。”

程言菱：“？”

她错愕：“管你屁事？”

穆泽神色一滞，随即更加恼怒，刚刚在程家听了一肚子关于程言菱的事，知道她不是表面上看去的那么胆小怯弱，实际上性子恶劣，没想到开口就这么讨厌，厌恶道：“你配得上老四吗？爷爷糊涂，你居然也真的好意思强人所难，逼着老四娶你？”

每次相看那天，穆泽晚上都会出去，很晚才回来，免得跟程言菱撞上，毕竟当初婚约应该在他头上，只是他喜欢的是杜妙雪，所以并不愿意。　　结果昨晚他回到家里，他|妈就说程言菱看上穆舟了，老爷子那边正兴奋的让老四父母明天过来吃饭，两家商量结婚的事。　　穆泽顿时懊恼无比，自己是躲过了，本以为程言菱这人能看得懂脸色，哪怕后面几个弟弟来相看，她也能明白他们并不情愿的。　　哪知道这人真的能厚着脸皮坑了老四？！他听到这个消息就想过来，只是昨天太晚，上午程言菱又不在，因此特意中午过来等着，就希望她能识相点，跟爷爷说昨晚的相看没成。　　程言菱哪管他怎么想，听到他这样贬低的话，神色冷了下去，声音冷厉道：“我说这件事管你屁事？！我为什么配不上？你穆家是皇亲贵胄？还是天上神明？这么高贵呢？一般人都配不上？！”

她一字一句说的清楚，穆泽被她正面怼得有些狼狈，尤其是她这些话太敏|感，顿时吓得脸色微白，想要解释。　　然而还没开口，就被程言菱打断：“还有你来我这之前，问没问过穆舟的想法？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

“穆舟都没说话，要你在这开口，真的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穆泽刚苍白的脸直接被羞辱红了，忙说：“他怎么可能愿意？！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程言菱扬扬下巴：“去打！”

穆泽恨恨的转身，程家也有电话，他一过来，杜妙雪立马推了推程笑笑，程笑笑会意，指着电话的位置：“在这在这。”

穆泽大步过去，他还是记得几个兄弟的联系方式，很快拨打了过去。　　等那边叫来穆舟，他立马问：“昨晚相看，爷爷已经在准备你的婚事，你真的愿意？老四，你要是不愿意，大哥一定帮你。”

穆舟：“？”

他声音里满是纳闷：“我愿意啊，咋了？程同志挺好的呀，大哥，你们眼光有问题，别赖我，这事都定下了，你这样人家女同志名声也不好，这话可别对别人说啊。”

这年头话筒漏音严重，穆舟的声音直接大喇喇在程家客厅响起。　　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尤其是刚刚还怒气冲冲，正死死盯着程言菱的穆泽：“？！”

“你说什么？！你怎么可能愿意？”

程家人也错愕，面面相觑，杜妙雪不自然的低头。　　再次被询问这种事，尤其还是这个语气，穆舟也不高兴了：“我说我挺愿意的，也是我同意了，人家女同志才跟爷爷说的，你别乱讲败坏她名声啊。”

彻底意识到穆舟在说什么的穆泽：“…………”　　他狼狈的挪开目光，不敢看程言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