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铜仁自然看到了儿子刚才的冷笑。说实话,他也挺想笑的。感觉自己就是个家族里的笑话!原本接到了圣旨,满心以为这件事可以圆满解决了,家族也不必拿出半数家业来与郑家和解。可没成想,族老们根本不知道圣旨一事。此次上门,纯粹是来逼宫的!押上陆家各方年纪最大、最有威望的老人,过来逼他家的独苗去死!“爹,你还记得刚才我跟你约定好的事情吧?”
陆恒上前一步,依旧冲他呲牙笑了笑。可如今这般局面,这种笑容看起来,竟然无比刺眼。陆铜仁当然没有忘记。他默不作声,往后退了一步。族老们都懵了。这是要干啥?他们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陆铜仁一房的话事人,变成陆憨子了!在所有族老们茫然的目光中。陆恒走到了族长陆廷西的面前。随即。他伸出手。啪!重重一耳光,打在了陆廷西的脸上!一瞬间。满室皆静。陆廷西捂着火辣辣的脸,愕然而愤怒地起身,指着陆恒鼻子骂道:“陆恒,你不要命了?!”
“我乃陆家族长,你敢随意殴打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
“人人得而诛之!”
“哪怕闹到官府去,老夫今日也有权动用家法,将你活活打死!”
陆恒斜眼瞥着这个老头。倒是满口仁义道德,规矩挺严啊。谁能想到,他们对于自家财产的觊觎,已经如此明目张胆了呢?思及此处。他反手又是一个大嘴巴子!“打的就是你这老东西,你能拿我怎么样?”
陆恒笑容憨厚,手上却用了死劲:“我告诉你啊,老而不死是为贼,你们这一帮子贼进我家门来,谁许的?”
“擅闯民宅,我特么先把你们告到官府去!”
“还要打死我是吧?”
“来来来,一起上,看是你们这些老骨头先被打断,还是我被家法处置!”
哇的一声。本就年逾半百的陆廷西,竟是被他这两巴掌扇得吐出血来!而且那一口鲜血中,还夹杂着一些白色的颗粒物。牙都被打掉了!见此惨状,议事厅里坐着的所有族老都再也坐不住了。他们纷纷起身大声指责:“陆铜仁,你生的儿子,还管不管了?!”
“想来他当日殴打那郑家二公子,便也是如此蛮不讲理的……”“这样的人,救回来了也是白费功夫!”
“族长说得没错,救他倒不如救条狗来得有用!”
“……”一阵喧哗声中。跟儿子一起被指着鼻子骂的陆铜仁,忽然开口了。他抬起头,死死盯着这些人,面色狰狞:“你们不是不愿意救他吗?”
“总归他也是要被流放,进大牢的,再多加一桩又如何,罪名做得更严实些不好吗!”
“等陆恒先死了,再过个二三十年,我也死了,我家的这些财产不都归你们了?”
“好事啊。”
“诸位族老,尔等不弹冠相庆,更待何时啊?!”
平日里,陆铜仁在族中一直是个老好人,哪怕被族老们明里暗里施压、卡脖子,他也从没有过什么怨言。但这一回,他是真的发了大火!便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在外头是富甲一方的陆老爷!他这一发火,倒是让族老们都有些麻爪了。半晌。被打掉几颗牙的族长陆廷西双手捂脸,站直了身子。他盯着陆铜仁,口齿不清但气势十足道:“你们一家,真是好得很,好得很啊!”
“都给老夫等着……”“非但这半数家业你别想掏,就是日后你家再出什么变故,也与我陆氏再无瓜葛!”
这话可不就正好撞进了陆恒的心窝子!陆恒笑嘻嘻地上前。“您这是要分家的意思喽?”
“好好好,分得好!”
“这样,我替我爹答应了,分家什么流程,咱们今日一并走完,免得再生枝节。”
他回头对已经看傻眼的门房和仆役们高声道:“还愣着干嘛呀?赶紧去拿笔墨纸砚来,让陆族长把这分家的文书给写清楚啊!”
仆人们作鸟兽散去。陆恒拍了拍手,大马金刀地撇开已经起身的陆廷西,直接坐到了他原本所坐的首位上去。趁这会儿功夫,他拉过老爹低声问:“老爹,要是分家的话,咱家能分到几成?”
现在的陆铜仁心情极为低落。就连刚接到圣旨封爵的喜悦,也被冲了个干干净净。于是他漫不经心道:“长安的陆氏宗族,如今产业有九成都是我挣来的。”
“在我行商之前,陆家就是长安边上世代种田的罢了。”
“若要分,那咱家起码得分个七成才合理。”
陆恒一听就不干了。“九成都是你挣来的,凭啥只要七成?他们穷些便更有理了是吧!”
他振振有词:“挣了多少,就拿多少,咱们清清白白挣的钱,不能平白送给这些白眼狼!”
陆铜仁满脸无奈。这儿子,是只认死理啊!生气归生气,但难道不知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吗?他摇摇头,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咱家都已经有爵位了……日后这事传出去,指不定他们在背后怎么泼脏水呢。”
“钱还能再赚,名声一坏可就好不起来了。”
陆恒一愣。瞬间,他便想起了自己要迎娶公主的伟大事业。那个叫做唐善识的,在长安名声那么好……自己如果被人觉着蛮不讲理,岂不是平白落后了一大截?脑子里过了下。陆恒果断点头道:“七成就七成,就这么定了!”
陆铜仁诧异地看了儿子一眼——他还以为,要说服陆恒需要费好一番口舌呢。居然这么容易就过关了???可还没等父子俩高兴一会儿。议事厅前,门房又匆匆跑了过来。“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门房气喘吁吁地禀报道:“郑家人又上门来了……这一次,他们非要见您不可。”
“不见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