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去吐谷浑之前,不论是家境贫寒的王玄策和郑洋,还是别的那些百骑司的,都没有吃过这种苦头。在外头吃苦,跟在长安吃苦,完全是两个概念。出了远门,即便商队有百人,他们在路上也时常是提心吊胆的,生怕有真正的马匪来劫掠。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万一损兵折将,接下来的路可就不好走了。正因此。这一路上,王玄策他们可谓是身心俱疲,不仅身体劳累,精神也是一直紧绷着。直到回了长安城。郑洋摸了摸自己脸上已经是乱七八糟的胡须,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我走这一趟是为了个啥……”“若早知道不会按原计划行动,那我还何必去呢!”
他本来就是作为斥候,参与这次假装马匪的商队的。结果这一趟,用到他那天赋方向感的,居然就只有等候王玄策拦截使团那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有用过!比起其他人来,郑洋才是最冤枉的。根本就没有任何存在感啊!王玄策宽慰道:“哎呀,总算咱们也是立了功的。”
“你别看那功劳大还是小,总之立功了就成,是不是?”
“照我看啊,那位陆驸马也是个说话算话的人。”
“这趟虽然辛苦,但我觉得,他不会亏待咱们。”
他之所以会这么相信陆恒,也是有原因的。毕竟两人初次见面,就是在那间已经被烧毁的天下书局。对那个时候的自己都能如此信任,且没有任何轻视。光凭这一点,王玄策就相信陆恒不会坑自己。郑洋有些沮丧地趴在桌上:“那你为啥不让我们现在就去找驸马爷啊?”
“禄东赞他们那帮人,如今已经到了长安城里,咱们再怎么想办法估计也没法再继续跟踪了。”
“躲着干啥呢?”
王玄策想了想,说:“你觉得禄东赞是个傻子?”
郑洋不明所以。“当然不是,他好歹也是吐蕃的使团首领,这么个人,不大可能是笨蛋。”
已经不修边幅的王玄策笑着点了点头。他看起来乱糟糟的,但这笑容神态又极有风度,显得有些违和。“那就对了。”
“既然他不傻,那到了长安,必定会四处打听贞观十年春的事情。”
“咱们如今的打扮,哪怕远远撞见,他们怕是也认不出来。”
“可若贸然去找驸马爷……”“你觉得,万一跟吐蕃人在他那里碰到了,会不会出问题?”
他们这百来号人,自从进入长安城就直接分开行动了,如今没来的,就有一部分正尾随着禄东赞等人。正是担心被吐蕃人发现身份。一听这话,郑洋顿时紧张起来:“那咱们还来酒楼?”
“这里便是买酒最该来的地方!”
“禄东赞要是不傻,肯定会很快找到这里的!”
王玄策笑了起来。他敲了敲桌子,问道:“贞观十年春在长安城卖成了什么样,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如果吐蕃人真的想买酒试试看,他们只需要随便在街上问一个人,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跑来酒楼碰运气,那最早也应该是明天早上的事情。”
“今日,绝对不会的。”
“咱们就安心吃饭喝酒,等这信送到驸马手里,他自然会来找我们的。”
………………果然如王玄策所料。禄东赞这一天的心路历程极其复杂。他本来信心满满,想要先探查探查行情,然后再决定要找谁合作将酒送去吐蕃。结果,先是问了路人,得知这小兕子酒楼限量出售,除了早上排队,别的时候根本买不到原价酒水。而后,他又四处打听,发现这酒在外头有人卖,可是这数量却十分稀少。毕竟大部分囤了贞观十年春的世家,都知道这酒在长安城里卖不起价。或许能够获利,但绝对不如卖去其他地方赚得多。也正是因此,禄东赞跑了一天,居然只收购到了十瓶不到的酒。他面色阴沉地回到了暂住的客栈里头。论钦陵有些担忧地问道:“阿帕,咱们这样到处跑下去,要多久才能买到足够的酒水啊?”
禄东赞摇摇头,脸上也写满了无奈。“来时竟然不知,这贞观十年春居然如此抢手……”“唉,早该想到的。”
“连咱们吐蕃都如此稀罕,汉人爱酒之人这么多,自然也该哄抢的才是。”
论钦陵犹豫了一下,才说:“那要不,还是去找那个商队的问问?”
“孩儿考虑过,既然那少年先前说,只要进了鸿卢寺的客栈,他们便能得知咱们到来的消息。”
“想来,这商队在外头虽没什么大本事,不过在长安应当还是有人脉的。”
“既买不到合适数量的酒,不如找他们吧。”
禄东赞还是有些不死心。毕竟,之前在戈壁滩上碰到那个商队时,领头的少年看着羸弱,实际上却很会拿捏价格。二十个水囊,现在想想,这恰好是使团可以接受,但又不会太过轻视的条件。同这样的人做生意。尤其,还是长安城这个对方的主场……怕是要被狠狠宰一顿啊!半晌。禄东赞沉着脸,摇了摇头。“反正,咱们要联系那个商队,也是要去鸿胪寺客栈的。”
“同样都是要暴露行踪。”
“倒不如,先去找贞观十年春的真正卖家,问问看他有什么条件。”
“听说,这酒是大唐那个驸马捣腾出来的。”
“先去跟他谈一谈,试探出价格。”
“若他能同意,价格方面都还好说……”“主要是,从他手里拿到酒水,数量一定比其他散户卖得多多了!”
钱得省着花。他们这次跑到长安,冒了这么大风险,就是为了给赞普以及其他王公贵族们购买酒水回去。有钱也经不起胡乱霍霍啊。但花在刀刃上,也不是不行。比如说,打点一下那位陆驸马,或者多让点价格出来,好让对方多给自己拿一些酒水。如此一来,回去了,也更好交差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