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默听到后,整个人都懵了。这个概念他倒确实从陆恒那里听说过。但问题是……哪里来的差价啊?这里头的所有东西,对吐蕃而言虽然莫名其妙,但对朝廷、对陆恒,甚至对陛下,都几乎是透明的。程家在这件事里,顶多只是扮演了一个桥梁的角色而已。赚差价也得双方不知道内情吧!他茫然道:“爹,您能说明白点吗?”
程咬金不大满意地摇了摇头。“傻儿子!”
“既然陆恒将这买卖交给咱家,他也肯定不会让咱们白忙活的。”
“这个陆憨子虽然说话不甚中听,做事也随心所欲……”“但他确实对咱家不错。”
“你仔细想想看,之前那天下书局,若非萧瑀那老东西搞事情将书局给烧了,多做几年下来,势必赚得盆满钵满,而且名声还好得很。”
“这样的生意他都肯带着咱家入手,要是普通人,恐怕只会跟陛下和太子殿下一起干吧?”
“陆恒这臭小子,还是念旧情的。”
“当初你将他从官道边上捡来,引荐给了药师,他才有机会逃过郑家的施压迫害。”
“难道让咱老程家赚点差价,他会多说什么不成?”
“你琢磨琢磨,为什么他要让咱家提出那种条件。”
“朝廷要的只有战马而已,他多此一举,要牛羊作甚?”
“嘴上说是为了打消吐蕃人的疑虑。”
“实际上,这里就是一笔大利润!”
程处默想了半天,终于算是琢磨出了些味道来。他迟疑片刻,问道:“爹,你的意思是,这让吐蕃人在马匹不够的时候用牛羊代替,而且他们的牛羊价值必须低于市场价……”“是陆恒专门给咱家留下来的赚钱门道?”
程咬金笑着点了点头,一口牙在黑脸映衬之下显得格外的白。“不错!”
“就比如说羊吧,一头羊,在长安能卖到多少?”
“几贯钱就差不多了!”
“牛是要贵一些,但据我所知,吐蕃的牛跟咱们大唐的不一样,是那种皮毛极厚的牛。黄牛也有,但是数量会少许多。”
“但凡不是能种地的,那就不值钱。”
“他们要拿这牛羊来换酒,你算算,一瓶酒能换多少?”
程处默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他算学着实不大好。半晌,程处默才有些犹豫地答道:“贞观十年春的市价,算一百两,也就是一百贯钱……”“羊的话,不到二十头。”
“牛嘛,大概是八到十头的样子。”
程咬金不是很满意。他瞪了儿子一眼:“都说了,吐蕃人要拿牛羊换,他们的牛羊价值是要往下压的,你怎么能用长安的价格来算?”
“老夫跟你讲,这到时候谈价啊,至少得一瓶酒三四十头羊!”
程处默都懵了。自家老爹……这狮子大开口,也开得太狠了些吧!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府上管家前来通传了。“老爷,门房说您之前吩咐过,若有一个自称论钦陵的吐蕃人来访,便直接跟您通传,无需拜帖。”
“如今那人就在门口等着,您看……”程咬金眼睛一亮。他高兴道:“这么快就来了?”
“而且,还是他一个人!”
“快,将他带进来,老夫要跟他好好聊聊!”
………………卢国公府门口。论钦陵在外头等着,颇有些急躁。他是生怕自己今日见不着程咬金本人,耽搁了事情。毕竟现在已经快到傍晚了。再过阵子,他就必须得回客栈,否则就要撞上宵禁。幸好。没过多长时间,那已经眼熟他的门房就通传完,重新回来了。“进去吧,我家老爷正好在府上,算你运气好。”
门房虽然没有带着鄙夷之类的态度,但同样带着一股论钦陵很熟悉的、大唐富贵人家的倨傲。向来骄傲的论钦陵,最近已经习惯了这种唐人的倨傲,甚至还为此感到有些高兴。听过父亲跟他讲的道理之后,他现在心态已经完全变了。卢国公府上的这些下人是什么态度,实际上代表的就是程咬金自己的态度。程咬金重视他们这单生意,反而不好。若是当真在某些细节上表现出重视,那么他就得小心谨慎起来了,免得事情有什么问题。而像如今这般,连府上仆役对自己的态度,都跟对一个普通外族商人别无二致……卢国公的没心眼,就更是板上钉钉了!论钦陵跟着门房满心欢喜地进门,感觉自己已经成长了,比以前实在是成熟了太多。回去之后,一定得好生将自己现在的心路历程告诉自己父亲。他定然会对自己再次刮目相看!“论……噢,你叫论啥来着?”
门房回头喊了他一声。“在下叫做论钦陵。”
尽管对方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但论钦陵仍旧不生气,只笑着将自己的名字再说了一遍。门房点头,问道:“老爷说了,如今天色将晚,你来得也是时候,再过一会儿府上就要用膳,正好边吃边谈。”
“你可有什么忌口的?到时候上菜若碰见什么禁忌,恐怕老爷要责罚我等怠慢客人了。”
论钦陵愣了下。他摆摆手道:“我就不留下来用膳了,谈谈事情就走,这似乎快要宵禁了,再留下恐怕就回不去客栈了。”
门房有些不耐烦,但似乎还是尽量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老爷的吩咐,你留不留是一回事,我若是不办,那遭殃的便是我这等下人了。”
“到底有没有忌口的?”
实在没办法,论钦陵只好简单说了说自己的饮食习惯。这一来一回的,他刚好跟着来到了书房。进去之后,他有些惊讶地发现,除开程咬金本人之外,房间里还有一个比自己更年轻的青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哈哈,小兄弟,这饭菜马上就好,快坐下吧!”
程咬金很是热情好客地招呼着。这下,论钦陵更是确定,这热情是程咬金本人的性格,并不代表着他对自己的重视。否则照唐人的规矩,他应该称呼自己的名才对,而非什么小兄弟。估摸着……这位卢国公也跟刚才那门房一样,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果然是不重视啊!论钦陵在脑补着什么,程咬金自然是不清楚。他只是顺手介绍道:“这是犬子,程处默。”
“往后小兄弟你若要同我程家做生意,便要跟他打交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