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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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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金人不重二圣与诸贵人倒也罢了,京东五郡之地如何便这般轻易还了?”

金国信使带来了议和条件之后,东京城内的议论自然更上一层楼。  “我却不以为然……依着我看,眼下大局分明,关键在黄河一线,如陕北与京东,于咱们而言或许还要时间去消磨,便是有一二败绩也说不定,但迟早还是能打下来的,尤其是京东,就在东京东面几百里的地方,乃是无论如何都要取下来的要地;而于金人而言,这两块地方却宛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若要战,必然是大战,可过河来大战,怕又是一场尧山,而若小战,只是徒劳罢了……那还不如大方一些,求个几年明面上坦坦荡荡的安稳,正好那阿骨打几个儿子也要稳定内里。”

“……你这般说,倒是有些道理。”

这一日,东华门外新营业没几日的一家正店楼下,一群太学生正在议论纷纷,而楼上阁中,正在吃凉粥避暑的刑部尚书王庶,侧耳听了半晌方才与对面端坐的国子监祭酒陈公辅嗤笑以对:“确系有些道理,如今的太学生见识不比以往啊!”

下面那群太学生的直接管理者,也就是国子监祭酒陈公辅了,闻言只是摇头:“哪里是他们自己的见识?根本就是抄别人的言语……官家将邸报发给胡铨,而他毕竟是仓促接管这事,又只能从抄录邸报的太学生中寻助手,可以如今邸报这般声势,便是宰执也要渐渐在邸报上表态做清白……也就由不得这些学生知道的内情多些了。”

“这倒也是。”

王庶点头认可。  而二人言语间,楼下复又传来高谈阔论。  “如此说来,这议和的几桩条件于金人而言本无太大关碍了?”

“我倒不以为然,依我看,京东五郡无所谓,反倒是归还二圣一事于金人而言是一个大大的关碍。”

“你这厮空口白牙……金使乌林答氏上来便如此随意,本就是还与不还皆可,任由官家索要的,此事人尽皆知,哪里就成了关碍?”

“你这才是空口白牙,二圣归与不归自然是无关碍,但此事抛不抛出来却又是个紧要处了……金人那边现有秦桧、韩昉这般通晓国中内情之人,如何不晓得只要说出二圣来,官家便是再气闷也得忍住索要?而一旦如此,二圣之事成或不成,对我朝与官家而言都是个天大麻烦,而官家有了麻烦,对金人而言岂不是天大的利市……”  “慎言!”

“何必慎言?此事民间都说出花来了,都说二圣回来要夺位,还有说几位相公将官家软禁了的,咱们又不是在太学中,有何说不得……”  “果然有些见识。”

楼上王庶听到这里,不由失笑。  “这件事却怪不得他们见识浅了。”

陈公辅此时反而给学生辩解起来。“下面都在说二圣回来要争位,宰执却都在忧心官家要反过来做大事,但寻常人思来想去,却总觉得两头都不靠谱,偏偏又不知道官家心思……便是你我,不也只是乱猜吗?”

“这倒也是。”

“走一步看一步吧!”

陈公辅再度摇头。“不管如何,该来的总得来,反正就是往后这两月了。”

听到这话,反而轮到王庶摇头不止了:“昨日都堂召见乌林答贊谟,你不在当面,却是不晓得,那厮凡事皆满口应承,只是纠结了一番岁币,但被张相公当面骂了后也不再提,俨然是早有准备……依着我的猜度,指不定济南那边刘豫已经被他们拿住了,而二圣也已经在路上了,总归是用不到两月的。”

“若是这般的话,金人就真的包藏祸心了。”

陈公辅愈发蹙眉。“不然何至于这般一节一节的送?不就是故意想让官家和朝廷里为此乱起来吗?”

“已经乱起来了。”

王庶愈发感叹。“这几日两位太后不就要到吗?都省请官家往河畔一行,以作迎接,官家根本未做理会,只是在后宫不动……听人说,便是潘贵妃进言,主动去河畔迎接,居然也吃了挂落。”

陈公辅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而王庶却又再言:“还有一事,估计今日秘阁会上就要说了,岳飞有密札送到,却是公开写的,乃是请战的意思……”  “这算什么?”

陈公辅反而不以为意。“岳飞是河北人,他剿匪匆匆回来,路上知道议和消息,又未得官家安抚,自然匆匆上书……”  “韩世忠、吴玠已经在路上了。”

王庶脱口再对。  陈公辅沉默了一下,但还是摇头:“二圣将至,官家总是躲不开的,到时候总得满朝文武一起去迎,韩吴二人不比岳飞彼时尚在平叛,也该来的,只是远在关中,总要提前喊一声的。”

“怎么说都有理!”

王庶再度冷笑,却是直接站起身来。“也罢!咱们且走吧……差不多到时候了。”

陈公辅微微颔首,也随之起身。  二人皆身着紫袍,一起下楼,却是惊得楼下那七八个刚刚去做邸报回来的太学生一起站起来,尤其是其中两个,估计是之前说什么‘利市’、‘说不得’的,干脆直接吓得跳了起来。  但所幸这两位大员根本没有理会这些学生,只是兀自出了酒楼,往东华门而去了,继而又引得这群死里脱生的太学生们一阵艳羡……虽说秘阁遭遇到了一次围攻,但朝野还是看出来了,能参与秘阁会议的,本身就超脱出了寻常官员的范畴。  尤其是这种组织形式还得到了赵官家在后宫的默认……那说不得以后遇到非常之时就会变成一种成例,继而给相关参与人员一定的政治身份加成。  事实上,经此一回,民间已经有了新说法,说是官家登基以来,一直有意无意在削弱内制官和内侍省的权柄,放权于两府、六部、九寺、五监,本就是要以此来收买朝中上下,以提前防备二圣复位的。  当然了,还是那句话,前提都是错的,推断自然也显得无稽……只是民间认定了,或者说就喜欢讲二圣回来便要复位这种荒唐说法,方才会有这般传言。  转回眼前,王、陈二人离开这栋重新营业不久的正店,直接转入宫城,入崇文院,过都堂,上秘阁,未过多久,其余中枢大员毕至,却依旧是刘汲开口主持了会议。  不过,刘相公一张嘴,便让满阁目瞪口呆起来:“两位太后被金军困在黄河北岸,谁去接一接?”

“金人是在戏耍我们吗?!”

王庶当即大怒作色。“这等事情也敢做?!”

而非止是王庶,便是李光、刘大中等人也都作色,一时间秘阁中乱做一团。  然而,见到阁中混乱,出面的刘汲,几位宰执、鸿胪寺卿翟汝文、礼部尚书朱胜非这几个明显知情之人却反而面色尴尬起来……显然是有内情的。  而过了好一会,刘汲方才有空隙说出实情。  原来,正如之前陈公辅王庶所讨论那般,不知道是金人故意为之,还是信息渠道导致的混乱,金人放还俘虏却是分批分次的……最开始是燕京的几位帝姬、贵女,如今怕是都已经到扬州了;然后是一批五国城的帝姬、贵女,以及一批年纪比较小的宗室子弟,此时也已经在去扬州的路上了;接着是一批被掳走的大臣家眷、子女,前几日刚刚到,朝廷正在商议表彰和恩荫;而眼下这一波,却是二圣的皇后、嫔妃为主……这其中,重中之重的自然是两位太后,也就是太上道君皇帝的郑太后,以及后宫那位官家的‘生母’韦太后了。  然而,可能幸福来得太突然,这些人一直被往南送的时候都几乎不敢相信……而别人倒也罢了,都只能是屏息以待,但是韦太后那里却有些问题。这位太后不知道是觉得自己有所恃,还是对北国经历怕到了一定程度,又或者是被动当的这个太后,没有基本的政治素养,反正她是干出了一件让人无语的事情。  具体来说,就是她南归路上,先是向随行嫔妃搜集了来时金人归还的一些首饰,赏赐或者说贿赂给了那些护送他们的金军士兵,只求能在炎炎夏日快点赶路过河……这个其实倒也没什么,甚至完全可以理解。  但关键在于,将最后一点首饰交出去以后,她还是有些担心,却居然朝为首的金军将领借贷了两千两黄金,继续赏赐、贿赂不停。  因为韦太后身份特殊,而且许诺的借走两千,过河时便还三千,所以那个猛安自然乐意。  但是,临到河上,张荣哪里来的三千两的黄金?非止是张荣,便是刚刚结束了丁忧回来的奉迎大使权邦彦也没这个钱啊?而且有钱也不敢给啊?  于是乎,那金将把两位太后直接扣在了小吴埽不说,还直接对着黄河跳脚,骂宋人说话不算数。  “便是有钱也不能给!”

王庶听完以后,拂袖大怒。“我倒想看看谁敢给这个钱?!”

众宰执大臣面面相觑,也都无话可说……这事根本不是三千两黄金的事情,而是国家在这场议和中坚持不付出任何代价的基本立场问题。之前努力了那么久,又是顶着官家非暴力不合作态度的压力,又是顶着军队的压力,又是顶着民间的压力,如何敢闹半点场面上的弱势?  而好不容易弄出来一个放在大宋朝历史上能排到第一号的平等议和条约,谁成想会冒出来一个韦太后和三千两黄金呢?  但话还得反过来说,那毕竟是韦太后做的幺蛾子,而且还算情有可原,也不好指责谁的。  “官家怎么讲?”

李光也有些头疼欲裂之态。“事关太后,他总该回话了吧?”

“官家说,请礼部按制度办理。”

刘汲无奈而对。“但若是要钱,他攒了四五年,却也只有几千贯的身家,须付不起三千两黄金……若强要他出,按照母债子还的规矩,他自然无法推辞,但先请宽限他几日,让他去亲戚家里借贷一番。”

太荒唐了!  在场诸大员听完这话,几乎是一般心态……而这个荒唐,不光是指官家对待生母的态度,对待大家的阴阳怪气,更荒唐的是,在场之人还偏偏都知道,官家这话居然是大实话。  后宫那里除非现发国债或者找国丈去借,否则真就没有三千两黄金现钱!  然后,所有人本能一起看向了礼部尚书朱胜非。  朱胜非面色不变,但后背却已经满是汗水……话说,官家亲口说了礼部两个字,却是让他连个甩锅的对象都没处寻,而他之前又屡次滑不溜秋,把大事往上推给宰执,把小事往下推给鸿胪寺,明明是正经做此事的礼部,却半点事情不沾手。  但这般不当人的举止,换来的自然是如今无人愿意拉他一把了。  “礼部亲自往滑州走一趟吧。”

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后,首相赵鼎干脆下了堂令。  朱胜非无可奈何,只能出列以对,但还是不甘:“能否请相公们直言,金人残暴粗鲁,若执两位太后强索这三千金,下官又该如何?”

“你为礼部尚书,自有说法。”

枢相张浚也看不下去了,却是抢在其他人之前做了搪塞。  无奈之下,朱胜非只能拱手再朝身后鸿胪寺卿翟汝文相对:“翟客卿,能否先去通报金使?”

翟汝文这些日子早就被朱胜非给弄得焦头烂额,闻言也懒得敷衍:“朱尚书,通报金使岂不是自曝己短?与哀求金人何异?之前辛苦两月立起来的脸面,一朝丧尽!”

朱胜非彻底无法。  而此时,一旁王庶却振袖而出:“若是礼部不愿意去,刑部可以去,断不使国家失了丝毫体面……这有什么可犹豫的,没钱、不许就是了!与我一杯羹的事情,早在当年南京便说清楚了,怎么现在反而犹疑起来?!只因为是官家生母吗?!”

这话说的,其余人倒是想让他王庶去,可无论如何,这活都轮不到刑部吧?  故此,转来转去,朱胜非无奈之下,只能颔首,却又公开提出了一个条件:“下官待会便走,但临行前有一事要几位相公一起给个应许……”  赵鼎等人一起蹙眉,只觉这厮实在是太过分。  孰料,朱胜非叹了口气,却就在这秘阁之中摇头以对:“下官别无他请,只想请诸位许下官此事之后便辞职闲居。”

众人各自一怔,也都有些愕然。  话说,这些日子议和之事弄得大家欲仙欲死自然是真的,但官家将大权下放,一群人在秘阁中操弄国家大事无忌的感觉也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还真没几个人想着辞官归家的。所以一时间,这些人不知道他是真的觉得受了委屈,还是在以退为进,拿这个跟宰执们讨价还价。  停了片刻,赵鼎无奈蹙眉:“朱尚书,你是堂堂尚书,辞职总要官家首肯的。”

“这个下官自然知道。”

朱胜非坦然以对。“官家那边自然是官家那边,下官自会有公文交代,但先要诸位作准,许我此事后如大宗正那般告病不来秘阁管事才行。”

刚要说话,却见枢相张浚抢先一口,直接挥袖:“我等并无异议,但请礼部先把太后迎回来如何?”

朱胜非反而如释重负。  而此事定下,其余事端反而显得都无所谓了……当然了,只是理论上的无所谓,岳飞的札子,韩世忠、吴玠的出关,官家自暴自弃的态度,哪个能无所谓?  但正所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怕咬,连上次暴动的事情都忍过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就这样,当日秘阁会议匆匆结束,别的各处都不提,只说朱胜非自往滑州去汇合权邦彦、张荣去接太后,却不料那边顺利的简直不可思议……朱胜非以礼部尚书之尊抵达彼处,咬牙传达了中枢明确无误的态度,也就是不会给哪怕一两金钱,态度刚一亮出来,对面便冒出来一个不知道在哪里藏着的大名府行军司都统高景山,鞭子直接抽到那随行渤海籍猛安的脸上,后者便老老实实将人放回了,连本钱都不敢要。  两宫太后,就此过河……事情顺利的宛如梦中一般。  而两位太后既然过河,自滑州到东京才多少点距离,不过第三日,郑太后、韦太后,便在朱胜非、权邦彦的护送下回到了东京城。  官家自称有恙在身,又说思念诸位太后、母妃过度,生怕一见面就哭晕过去,坏了体统,所以居然没来迎接。  但除了官家没到外,其余礼仪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吕公相以下,诸相公引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然后潘、吴二贵妃出面,在诸相公的协助下,于城门处正式将两位太后銮驾接上。  至于这期间,两位太后如何一一与在北面闻名的几位相公相见问候,称赞他们是诸葛武侯一般的人物;又如何要见在北面知名度最高的韩世忠而不可得,竟是只见了个杨沂中;最后,两位贵妃又如何与两位太后在城门口抱头痛哭,引得围观百姓想起靖康往事一起痛哭……种种插曲,就不值一提了。  到了下午,一行人终于抹干眼泪回到宫内,却是直接入了景福宫,先看了一场《白蛇传》,然后又有少林寺汴梁分寺主持法河大师与五岳观主持张道士等有力宗教人士在此等候,带着一群和尚与道士分别为两位太后祈福禳灾……折腾到傍晚,最后在景福宫设大宴,既是迎接两位太后以及其余皇太妃等人,也是招待文武百官,为太后回銮一事做个正经的庆典仪式。  而这个时候,之前因为‘思念过度,生怕一见面便哭晕过去’的赵玖赵官家也终于出面了,这让宰执们和其余随行大员几乎欣喜若狂。  且说,如郑太后,还有王贵太妃、乔贵太妃这些人,当年在赵佶那吓死人的后宫里面也是个个都能当女频主角的人物,心思玲珑剔透,只不提北地风雪,专说一路走来,又怎么可能不小心问询此间新风俗与新君俗?便是韦太后,经历了河上一事,也小心了不少。  再加上此时百官俱在,那自然万事妥当,双方都无失了体面之事……郑太后那里,连行礼都不敢让这位官家跪下的,老早让两个贵太妃给扶住了,生怕这位官家‘哭晕过去’;韦太后那里,虽想要上前说话,但相隔数年,只觉对方除了相貌几乎无一处与往日相同,反而有些怯怯。  于是,最终开宴如常。  不过说是大宴,因为宫中着实简朴的缘故,也没有什么正经礼节,就是几位太后、贵太妃上面坐着,官家与两位贵妃外加此番回来的其余杂项宗室在一侧落座,几位相公大员在对面陪坐,至于低阶文武反而早早打发了……这架势,真真宛如寻常官宦世家里来了不必避讳的女长辈后家宴一般。  然而,有意思的是,宴会一开,没了那些敷衍至极的流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男男女女,却无人动筷动碗,都只是瞅着那位官家若有所思而已,偏偏那官家也是无话可说,只是在座中侧身枯坐,场面着实尴尬。  最后,停了半晌,郑太后身上有任务,再难也是要开口的,便无奈咬牙相对:“官家……数月前自五国城动身,两位太上皇帝尚不知晓议和情形,只是攀着车辕,一再托付言语与官家,请官家莫忘了郑亿年送来的书信,委实只要一太乙宫使便足安身……官家不知道,当时你大哥几乎在车前哭晕过去,还挨了金人鞭子,我们几人无奈,只能当场立誓,若不将他救回来,个个都要做瞎子的。”

赵玖怔了怔,点了点头,却并不言语。  上下男女文武见此情形,齐齐头皮发麻,心里发凉,却又着实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郑太后勉力想言语,却不料再一开口,便忍不住泪流不止。  郑太后毕竟是太后,此番归来,再无牵挂,只是念及北面风雪而已,倒是其余贵太妃、太妃,同样是想到北面风雪,忍不住泪流满面,偏偏又不敢多哭,生怕惹怒了这位官家,他们的儿子回不来,没法养老。  场面一时僵住。  又过了片刻,就在吕好问与赵鼎二人无奈起身,准备应对之时,却还是韦太后最有底气,忍不住一时强作欢颜,来做场面上的调和:“九哥太委屈了些……来的路上便听人说,你平素在宫中,都只点一根蜡烛,我还以为是传言,结果现在景福宫里设宴,果然一个案子上只有一个烛台,立着一根蜡烛,吃的还都是猪肉、鸡肉、鱼肉,却比不得你爹爹那时,晚间设宴,几乎是白昼一般,一顿要百只羊的。”

此言一出,场面有些冷的吓人。  不要说几位宰执、尚书、卿丞那里,直接有人在暮色中微微叹气,便是郑太后这些有政治涵养的人,也都晓得是这位韦太后是说错话了。  不过,毕竟是韦太后,是这具身体的生母,赵玖停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在斜着身子含笑开口了:“太后说的极是,若非晚间几乎如白昼一般,一宴一百只羊,哪里能做的亡国之君?还连带着全家去了五国城?而我若不是连点一根蜡烛都觉得耗费,又何至于另起炉灶,做了个中兴之君?”

“官家简朴。”

鸦雀无声之中,居然是郑太后反过来替面色惨白的韦太后出言转圜。“所以能成大事。”

“不是简朴。”

赵玖收起笑意,在座中感叹而对。“而是每与操反,事乃可成耳!”

这一次,连郑太后都面色惨白了,倒是韦太后政治素养着实差劲,缓过劲来后,依然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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