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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余我独远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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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深处,茶香袅袅,不久,传来幽远而低沉的琴声……“青都书院,很出名嘛?”

许闹一边弹琴,一边神情淡漠地问,“能有多出名?”

秦帅呷了一口茶水,将所有的书院都给讲解了一遍:“浥朝书院分三种,一种是普通私塾,任何人都可以进,不限年龄与学识;第二种是参加科考或者已有功名的官塾;第三种就是教学质量最好的贵族学院,当然里面也有德才兼备,极为出众的寒门学子,而对于寒门子弟,会给他们做工来换银钱交束脩的门道。青都书院和闻香书院,浥朝共十四州,也就一共十四个青都书院,闻香书院十个——青都、朔州、燕州、皖州、鸢州、临州、粤州、闽州、戎州、凉州。青都作为京城帝都,青都的青都书院,仅次于皇家的国子监!这的确是个大恩德,很多贫穷的孩子因为没有好的教学条件,耽误了许多时间也限制了很多天赋。所以,太平帝确实是一代贤明的帝王,也多亏了太祖帝是圣君,教的好。”

许闹渐渐开始对浥朝的皇家有了好感,更加好奇:“太子呢?沈皓我没见过,长啥样?”

秦帅将茶当酒一杯饮尽了:“沈皓仁、义、礼、智、信样样齐全,又是文武全才,不仅是个学霸,待人也温和有礼,又不失皇家风范霸气侧漏。”

许闹不太相信:“真假?”

秦帅将茶杯搁在几案上:“等你见过,就知道了。”

许闹看着她烧了所有信件,见秦帅眼中仍有忧虑,心底略略一沉,不禁试探道:“帅哥,收到青都的情况,你……还好吧?别再想不开了,他们……你不能再有事了,凉王府不能没有你。”

秦帅望着纸片顷刻燃成灰烬,仿佛燃烧的也是自己的生命,有刹那的失神,因为透过那团火看到了曾经征战沙场的日日夜夜,还有那群跟随多年的兄弟,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留下的是一具具尸体和一身的伤痕。她最终深吸一口气,紧紧阖眸,轻声回复了一句:“我没事……”许闹从未见过秦帅这般失魂落魄,起身来到她身侧,用力地抱住她不肯松手,压低了声音,拼命忍住哽咽的冲动,眼泪悄然滑落,将啜泣之声咽下去才说道:“帅哥,你还有我啊,还有我……你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呢?我不想失去挚爱之后还要失去挚友,清茶已经不在了,浥朝我只有你和漫漫了……”秦帅低眉,抬手轻柔地为她拭泪,而后握住她的手,不由深深叹气:“我的闹闹要强太过,终于肯在我面前落泪了呢?”

许闹有瞬间的尴尬,别过脸斥道:“就知道取笑我!”

秦帅轻轻抱着她拍拍后背,眸子里有隐痛与坚韧,低声安慰她:“我没事的,这次是真的没事,之前是我想得太极端,我应该好好活着,如你所说,我应该活着替他们看看没有战乱的太平盛世究竟是什么模样,而不是轻易地糟践自己这条被你冒着生命危险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性命。”

许闹抱紧了她,生怕再次失去最珍贵的人,她至今仍然记得秦帅被贺江东救回来却得知江梧江桐惨死时的神情,叶廉赫好容易在回京之前抽空来看望,秦帅都没有回神。她一直明白秦帅在华国当了多年的特种兵,对战友情有着深刻的眷恋,因为战友是可以将自己的后背交付对方的,江梧、江桐、漆雕慕远都是听从指挥的好兵,跟着她十三年。十三年啊,莫说是三个人,便是别的生物,想必也是万般不舍的,而他们都死了,只有帅哥这个下命令的人活着,其实对帅哥而言,何尝不是一种煎熬?她没有再掉一滴泪,只坚定不移地瞅着眼前人:“帅哥,我们都要好好的,就像我们中学时候最单纯的愿望,好好的。我为了给君鹤洗刷冤屈也好,为了抚养孩子茁壮成长也罢,我要好好的!你也是。”

秦帅一瞬不瞬地回望着她,点点头:“好,我会好好的活着,为了浥朝的太平盛世,为了我们的友谊绵延不断,为了我的尘赋这十三年的等待与守候,我也要好好的。”

许闹终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希望和倔强,是不甘心用二十八万人还没能换来真正的太平吧?是啊,如何能安心,那些背叛大浥朝的人还心安理得地吃香喝辣,享受鲜血换来的安宁,别说是秦帅了,她自己都恨不得将令氏一族的人食肉寝皮!秦帅微笑道:“再给我弹首曲子吧,就几首古风、国风歌就行。”

许闹欣喜万分地坐回位子,十指散开,琴音如涓涓水流,竟是许嵩的《燕归巢》,诉说着二人的思乡之情,秦帅同样换了心情哼唱着这首脍炙人口的故乡之曲,随后就是萧忆情等人合唱的《十二风华鉴》,记得那时候许闹穿汉服不好意思的时候,耳机里塞的都是这首歌,为华国的优良传统文化而骄傲自豪,再也没有任何的害羞。秦帅似乎同样想到了这件事,笑眯眯地盯着她:“这就是你把浥朝服装推广为汉服的原因,幸好江湖不归朝廷管,还有你编录的《诗词大全》,若不是你有个强大的老公,我都担心你被人拉去当妖怪烧了,还不知死活的把作者也给标出来,幸好没有把朝代写出来,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任谁也不可能真正去查出个所以然,朝代可不一样,统共就那些,编都不好编!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将祖国的文化发扬光大,为了我们的祖国,你真是用心良苦啊~”许闹嘿嘿一笑,余光瞟见一抹蓝色,随而笑得一脸奸诈:“我给你弹一首歌,竹尘赋必须得会,毕竟这首歌很适合他唱给你听~名字就叫《我的将军啊》——狼烟风沙口,还请将军少饮酒,前方的路不好走,我在家中来等候,可愿柳下走,满头杨花共白首,十两相思二两酒,我才把爱说出口……”秦帅一眼便知她耍的什么把戏,也不拆穿,只问:“要说这首歌适合我跟尘赋定情,你跟梅少又是哪首歌呢?”

许闹微微愣神,大约是忆起了当年初识梅君鹤的时候,眼眸哀伤又无奈,绝望而深情,嗓音平静中透出凄凉,眼泪在眸中闪闪发亮却不曾落下:“巧了,也是半阳的,他跟曲肖冰合唱的《注定孤独终老》,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他说他只是一个讨酒喝的过客。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原来他在想家,那首歌的喊麦部分刚好有歌词说的是家乡。”

秦帅张了张口,叹惋:“难怪贺江东说你俩是一语成谶。”

刚好一首《我的将军啊》弹完了,许闹专注地望着她:“你现在伤也好了,我就先回燕州了,他还在那里,凌风谷也在那里,我该回去!”

秦帅“腾”地起身窜过来:“你想去查究竟是谁通敌?”

许闹的眸子盯着远方突然变得凌厉非常:“虽说君鹤怀疑的人是沈辙跟令氏一族,但我需要证据,等拿到证据后,所有叛国之人,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秦帅攥着拳头恨道:“定要杀了他们以殉国、殉军、殉民!”

许闹陡然一转身,襟袖飘摇宛如画中仙,眼神却狠绝毒辣以极,甚至到了嗜血的地步,薄唇轻启:“杀了?呵——怎么能杀了他们呢~死了,多不好玩儿呀~就这样轻易死了的话,岂非很无趣嘛~既然他们想要玩喜欢玩,我就要他们……玩到断、子、绝、孙,生不如死!”

秦帅心中莫名一跳,她觉得许闹不是像往常那样说说而已,是一定以及肯定,会这么做!可是又一想没什么——这场燕州之殇,说是二十八万,其实与三十万就差两万人,还有自己的好友和知交,痛快的死法,的确有点便宜了他们!光是端木军被巫毒祸害的十万多将士,就已经恨不得杀了他们;何况还有十万无辜百姓的性命,燕州城两座县都空了,一座县殃及无辜没了一半,还有呼延县的百姓……他们纵使死一百次,也难解心头之恨!她不是在考虑令氏的结果,毕竟通敌是诛九族的大罪,无须自己操心,她是担忧许闹会变成无情的杀人机器,不等她细说便有人进了后院。“夫人,许谷主,秦楼主请二位到秦楼一叙。”

一名竹家弟子前来请人,躬身行礼,“说是,有要事相商!”

许闹立刻起身,秦帅紧随其后——马匹弟子已经备好,甩开鞭子就是一路狂奔,衣袍飞扬。不等秦楼弟子上前接缰绳,许闹翻身下马,马鞭扔给一旁的弟子,回眸看了眼秦帅,待她跟上步伐,才进了一丈八的大门,无须任何人引领。许闹一把搂住秦帅的腰,点足飞掠,穿过迎松阁、竹韵楼,绕过八曲回廊,落在梅亭:“有那个女人的消息了?”

不过才一个月未见,秦枫就憔悴了许多,两鬓斑白,面容消瘦,胡须凌乱,毫无光彩,不但在梅亭烧着碳火,身上裹着狐裘,时不时地咳上几声,轻而浮力,已入肺腑深处。许闹无声地褪下披风,挂在一边的屏风上,拽着他的手腕,隔着薄衫按在脉上,细细听来心中就是一沉,厉声道:“小岂才六岁,你就这么想死吗?!”

秦枫撤了手,轻捂着口鼻又是一咳,有气无力:“死不了的,我算过了,我至少能活过一甲子,放心吧!”

秦帅更是一阵酸楚,秦枫就是传说中的“孤独终老”了吧?一甲子,最少还有二十四年,往后余生都是一个人过……许闹微微蹙眉:“白衣天下秦霜染,卦里乾坤秦楼主,我记得一般不能窥算自己以及亲近之人的天机,否则会夭寿吧?”

秦帅拧紧了眉头,坐在许闹身侧凝重地望着秦枫,一语道破天机:“你看出清茶命里有劫,是以顾念这个禁忌,没有给她算命卦,怕损了她的寿辰,伤了她的气运,结果反而没能预料她被人暗算,你觉得是这个禁忌导致你跟她的结局。所以现在是什么都不顾了,我猜,你原本寿命应有期颐之年,总归,你是秦楼五位楼主里唯一一个没有为天下间任何人掐算过的楼主,知天机,却又从未道破,加之你手上血腥不多,便该是长寿之人!但是为了清茶,在龙城大杀四方,所以又折了寿辰。”

秦枫捏着茶杯,裂痕渐渐从杯底蔓延,扔在茶托上,碎成几片,阖了阖眼,轻声道:“蓝月谷茶园雨中初见她,便看出她命数有劫,可怎么都没想到……她的劫,竟然会是我!早知如此,何必相逢?”

许闹弯眉皱的更紧,心头某个想法一跳:“令氏一族……想称霸武林?当年能借刀杀人,双管齐下灭了梅帮,折损棹隐烟波;所以,如法炮制,这次想吞掉秦楼和凌风谷?不,他们一直在谋划,之前断肠崖和梅城的‘替天行道’,如今明目张胆地吞并!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某些人的野心和阴狠。”

秦枫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当年你为何放他们一马?”

许闹白了一眼:“你们都是名门正派,我夫君却是毒帮独子,不但讨不到正理,还会被令江河那死老头陷于不义!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斩草除根一网打尽,我不想他们卷土重来,再费心收拾一群畜牲,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不能抽薪止沸便只会让自己身陷囹圄,得不偿失!”

秦枫不由得叹息,不想她再满心愤懑,岔开话题:“那个女人是易容后才去见清茶的,能号令其他门派的人只有‘江湖令’,律辞已经拜托欧鸦九修复了被灼烧的令牌,这上面的金印只有令氏一族的三位当家及当家夫人才会拥有。”

一块镶嵌“令”字金印的青铜“江湖令”被随意地扔在桌上。秦帅不清楚江湖事,只道:“凭借一块令牌怕是没有说服力!而且,那火是火燎原烧的,这其中的关系我们不清楚。”

许闹拿过来摩挲几下,赫然抬眼:“秦枫,对付伪君子还是得我来,你们这群正人君子的手段可行不通!”

秦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望着雪中梅花,目光里是从未有过的清冷与凌厉,语气坚定而狠绝:“君子?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君子,只是多年不动手,有些人就变得寸进尺。等下我会派松、竹、桃、墨倾,四人随你配合,打入令氏一族内部,务必拿到有力证据,我要他们,万劫不复。”

许闹微微瞪大了眼睛,半天才回过神:“看来你是真的动了杀心!君鹤说,松是降头师,桃是幻术师,墨倾是傀儡师?竹清远我知道,千面郎君,天下第一的易容术高手。你这一出手就是四个绝顶高手,会不会不太好啊?”

秦帅在一旁劝说:“兵法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世人皆知秦楼最厉害的除了二位楼主,就是墨倾跟竹,更别说五个副手大家都见识过的,你这样倾巢出动容易暴露目的,他们就会严防死守,行动密不透风,妨碍进度。”

许闹将令牌收起来,邪魅又阴狠地勾了勾唇角:“我知道你现在满脑子都是为清茶报仇,但是想要将令氏一族连根拔起,不能冲动,我只要桃,竹清远麻烦你叫一下他,是时候发挥真正的实力了,天下第一易容术高手,不会让贺兰雪识破,桃是天下第一幻术师,应该比其他人有用。我亲自去,旁的人武功还不够隐藏自己气息,你多注意身体,小岂还需要你这个父亲!我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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