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婆子大概也是没想到自家谷主手艺不过关,回神之后又一想,会不会做饭有甚要紧,能给她们饭吃给她们衣穿就是自己天大的福分了:“老奴谢过谷主厚爱!”
许闹更尴尬了:“那个,我也不是啥都不会,就是不精通,不过这个面食的确不行。”
小丫鬟立刻接嘴:“婢子知道,白露姐姐还吃过主子炒的菜呢~真是羡慕!”
许闹轻咳一声也开始捞馅儿和皮,然后倒醋、放辣椒:“自从这个辣椒出现以后啊,我觉得很多饭菜都变得可口了~”酒足饭饱后,她祭奠梅君鹤之后就领着第五蓦一起守岁,八个人凑了一个吉祥数儿,过了子时,许闹给七人发了新年压胜钱,丫鬟婆子和门房信使都欢天喜地地回房睡觉。第五蓦打开自己的那个匣子,一只成色极好的白玉镯子映入眼帘,镯子上精雕细琢写着一个篆体“蓦”字,惊喜道:“谢谢许姨~”许闹将白玉镯给她套进手腕:“新春快乐呀,阿蓦~”第五蓦黏腻地抱住她:“许姨怎么知道我喜欢玉石的?”
许闹指了指她手腕的另一只紫色镯子:“猜的~”第五蓦蹦蹦跳跳地离开堂屋,回了西厢房。许闹自己喝了不少酒,摇摇晃晃地进了自己的房间…………上元节,花灯如昼,许闹像养闺女似的给第五蓦送了不少精巧的小玩意儿,最贵重的是一块凌风谷的信物,岫玉做的四角宫灯雁佩,刻着“凌风谷”三个字,有事可以去燕州凌风谷、采薇客栈、钱江酒楼、一鹤镖局和济世堂五个地方寻她,有求必应。正月十六,第五蓦孤身一人行走江湖,许闹将天南星和天仙藤交给冥夜,自己又回了令氏,继续做史上最轻松的“细作”。时隔三个月不见,李抱住她就大哭:“许谷主,我们以为你不要我们了~呜呜呜呜呜……”竹清远脸都青了:“你就你,别带着我!”
桃也湿了眼眶:“许谷主,这三个月我们很想你。”
许闹拍拍李的脑袋,笑容温暖:“我说过会带你们走,你们楼主一诺千金,我也一言九鼎!”
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许谷主,分明您与我同岁,偏偏你好似经历百劫千难般,怎么做到的?”
许闹淡然而笑,语气充满祝福,眼眸尽是希望:“因为确实是百劫千难,等你经历过就会懂,但,我不希望你拥有这些残忍的过往,宁愿你不懂。你们夫人就是那样,永远怀揣着天真和善良,永远有一颗少女心被人呵护着,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可是夫人没了……”李很难过,夫人待他们极好,与二夫人谢文鸢不同,一个心地善良,一个蛮横无理,“夫人若非如此单纯就不会被害了!”
竹清远又无奈又郁闷:“那么多年了还是一副孩子气。”
许闹没想到秦枫一句解释的话都没说,这怎么行,竹清远他们是秦枫最信任的人,尚且怀着质疑与费解,万一被人利用就是一招杀手锏,纵然不会背叛秦枫,但隐瞒了实情也会一失足成千古恨,这样的定时炸弹绝对不能存在。听着这非人类的语言,许闹怒意横生,思路在脑子稍稍来回,声量不大,气势十足:“盲目臆断,竹清远,这么多年了你的水平没一点长进,还这么低吗?你们夫人是受害者,你不去想尽办法对付敌人,在这里责怪孕妇,跟令氏一族那群不要脸的东西有什么区别?不对,你的伤害力是暴击,因为你是所谓的自己人!你很厉害啊,怎么在战场还需要梅君鹤救你呢?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记住,你是下属,做下属就该有做下属的本分,谁给你的脸在这里批评你们夫人了?如果是秦枫,我倒要问问秦楼何时变得如此不分尊卑、没有规矩!你们是他最亲近的人,不跟他站一条心还在这里指手画脚,是想给敌人来个卖主求荣吧?!”
竹清远立刻跪在地上,楼主果真是待自己太好了,不知自己几斤几两:“许谷主,属下知错,望您海涵。”
许闹在他跪倒前侧过身,没有接礼:“你不是我属下,凌风谷如有这样的属下,不论冥夜或昼白都会收拾掉,冷千秋更甚。”
竹清远单膝换作双膝:“求许谷主饶过竹清远。”
许闹语重心长道:“你们要切记,你们是秦枫的左右手,你们若出了问题,这种隔阂会被有心之人利用,秦枫将是腹背受敌。你们认为,如今秦枫要死不活的样子禁得起敌人下重手吗?”
竹清远豁然开朗,比方才被气势压倒更加真诚,径直给许闹磕了一个头,尽管许闹仍旧侧身未曾受礼,但他明显觉察到对方的冷漠少了几分:“是我不对,我一定会改的。”
许闹的脾气发完了,开始替秦枫讲述当时的状况:“你们要牢记,害死清茶的不是纯真,是叛徒。相反,她心中有大爱,她对你们楼主说,去了燕州不能退,燕州背后是百姓。我相信但凡她自私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随便来一出,秦枫必然不会去燕州,只会交代秦柏率众人走,毕竟她身怀六甲,谁都会心软,除了那群狼心狗肺的人渣。然而她没有胡闹,也没有任性,她知道秦楼在秦枫的带领下才更有号召力,知道竹尘赋需要秦枫需要秦楼。”
不知是不是自己遭受过太多不公平,经受过太多委屈,或者说是把历史老师教的辩证法眼光看待问题学的太精确,她会尽可能地设身处地站在别人的立场去思考问题,最终得出结论:“在清茶的角度,她只清楚前方打仗了重点自然是在前线,身边秦枫给她安排了最合适的高手和医师,她不会有事,所以希望秦枫能保护更多的人像她一样平安。哪知道我们的鹰隼被贺兰雪杀了,秦枫并未收到消息,我问你竹清远,既然秦枫都不了解敌人的目标在清茶身上,那么清茶又如何得知呢?你能知道吗?一群马后炮!”
竹清远登时羞愧得无地自容,是啊,墨染说楼主收到竹家主的紧急求救信以后,夫人恨不得楼主马上飞到边关,战争来得突然,是自己太狭隘了,自以为是,目空一切,简直就是个笑话:“是我错的离谱,来日回到秦楼定自动领罚,多谢许谷主一语点醒我,让我能有知错就改的机会,而不是酿成大错无力挽回。”
许闹随意挥挥手:“起来吧,我们是平辈,不必行此大礼。你们就当我是多管闲事,抑或是为了凌风谷与秦楼互相扶持的合作而多费口舌吧!”
桃是看的明明白白了,许谷主跟梅公子一样做好事不留名,她才不要成全:“才不是呢,许谷主当我家夫人是姐妹,当我家楼主是兄弟,所以才煞费苦心,在许谷主跟前丢脸,总比日后丢命好。”
李忙不迭地点着头:“对对对~”竹清远站起来,刀削般冷硬的面孔浮起笑意:“许谷主,我终于知道为何梅仙羽能那般对您心动不已了,以前是我小看了您。”
许闹挺直腰板走到院子里,临走前不忘叮咛一番:“你不记恨我就行~秦枫是重信守诺的谦谦君子,他突然离京参战,就是对皇帝失约,对公主失信,清茶的死又将他的责任心一并毁灭,可以说在他自己心中,一时间忠义、情意、责任和荣誉尽失,会认为自己一无是处,心境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你们别给他添乱。”
竹清远忙俯身拱手道:“请许谷主放心,竹会仔细点。”
许闹回了湖园想看看令江湖的情况,谁曾想见到当年不可一世的人像落水狗似的被一个二等丫鬟殴打,从丫鬟口中得知,从太平五年令江湖被废,吃喝拉撒都是这个小雨安排,以前令江湖宛如一条死狗,经脉尽断靠丫鬟照顾,是以从来都是丫鬟怎么做他就怎么过,现在恢复了一点力气就挑三拣四,小雨被他整天唠唠叨叨的烦透了,今日恰好来癸水小腹痛,令江湖还作妖说饭菜难吃。小雨正值年少轻狂十三四的年纪一把打掉碗筷和饭菜,青石地板洒了一摊:“你这老不死的爱吃不吃,反正都献给土地公了!”
令江湖倚着床榻坐在脚蹬上:“你不照顾我了?小心我大哥来看我的时候我告发你。”
小雨也来气了,上前抓了一把菜汁拌饭塞进令江湖口中,一手捏住他的下颌,见令江湖不张口,一脚踹在对方肚子上:“你还以为你是曾经的二当家呢?什么东西?!”
令江湖斥道:“你这狗仗人势的玩意儿,敢不敢不使阴招?”
小雨更解气地回怼:“不敢,对付你这种就差落草为寇的狗东西,就该痛打落水狗~”令氏的所有仆婢都是多少会些功夫傍身的,那一拳拳、一脚脚连捶带踹,令江湖根本受不住,只能半死不活地瘫软在地当死尸。原来这便是差距?当日威风凛凛,如今丑态百出。许闹在屋外回廊的木栏杆上都快睡着了,小雨才慢慢悠悠地出来,看到她先是老鼠见了猫般往后一缩,一尺高的门槛将腿脚绊住,朝后一仰就要栽倒,她的身形快到出现了残影,将人抱住的同时喂了一颗药丸,微微一笑:“我这个人喜欢嘴巴牢靠的人,你若还想说话,就别把我的事说出去,不然,永远都不用说话了~”小雨的耳边热气吹过,原是有些发痒,听到后面的话一个哆嗦,张口想说是,却什么声音都没有,慌乱如小鸡啄米般点头,目光祈求,永远不说话,她相信不是只有嘴巴不说话,而是她会死。许闹松手:“你下去吧,打令江湖我不会管,我只管我自己。”
小雨明白这个令江湖的徒弟不喜欢令江湖,行个礼退下,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只是针对那个女子,为何心跳的这么快?吓得吧?不过这女子功夫也太好了,自己不听话应该只有等死的份儿……许闹撤下人皮面具走进屋里,看着碎了一地的瓷片和陶片,优哉游哉地找个没有灰尘的椅子坐下,戏谑道:“令老二,怎么样啊?”
令江湖怒吼:“你不是说了学完一册就给我一册,这几个月你去哪儿了?”
许闹按了按耳珠,抬起眼皮瞪了一眼:“你搞清楚谁在求人!”
令江湖怂了:“请许谷主赐秘籍。”
许闹扔给他第三册:“温习好前两册再学,别怪我没提醒。”
令江湖大喜过望:“多谢!”
从令江湖的屋子出来,自从来到湖园,她连内增高都扔了,委实是湖园无人问津,连鸟都绕着飞,丫鬟婆子聚在一处都去别的院子另外讨一分差事补补零用,偌大的园子只剩她和令江湖,回屋打坐,内息绕了三周,本来神清气爽,奈何床对她的勾引实在太大,躺倒就想睡觉,最终索性躺平。许闹睡得不知天昏地暗,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一手攥住对方衣领一手点了大穴:“小雨,一般的迷烟对我没用。”
小雨眼珠子一通乱转,惊恐地盯着她。许闹将人拎起来放在隔壁一旁的小榻上,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瓷瓶:“从今天起,你不必回丫鬟房了,这药可以让你睡很久很久。听过太岳的龟息功吗?”
小雨被掰开嘴喂下药丸,没多久便昏昏入睡,再无任何感官,仿佛陷入了昏迷,像死人那样不能醒来,没有声音没有光亮。许闹再度躺下补觉,古代没有手机,不然她哪里需要整天这样浪费时间撒?睡又睡不好,醒了没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