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春阿菊听了一会儿，感觉外面似乎有动静，她朝白薇摆摆手。一忽儿，她猛地拉开门，只见一只洁白如玉的小白猫立在门前，伸着两只小爪，谛听着什么，它的两只蓝眼睛泛着光亮。它怔怔地望着稻春阿菊。“一只猫。”

她朝白薇微笑着。白薇提着的一颗心落下来了，她伸向枕边的手缩了回来。一会儿，从西边的电梯口跑上来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她穿着宝蓝色饰有白色碎花的旗袍。“哟，我的贝贝，你跑到哪里去了？叫我找得好苦！”

那女人双手捧起小白猫，望了稻春阿菊一眼，嫣然一笑，往右面跑去。稻春阿菊把门锁好，又回到床上。白薇面色如初，她对稻春阿菊说：“你把抽屉里的针线包拿来，我要缝几针，你刚才都把我的内裤扯坏了，你这个小坏蛋！”

龙飞认定林海青有重大问题，这也是凭他多年的职业敏感感觉的，国庆节那天上午，林海青举枪击中稻春阿菊，可是稻春阿菊却没有死，而且没有受到重创，神秘地出现在什刹海的游船上，仓皇地逃离。林海青有梅花党特务的重大嫌疑。可是办案重证据。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林海青是梅花党潜伏特工。他悄悄地调阅了林海青的档案，也没有发现可疑之处。这次突访林海青，也没有发现明显的可疑之处。但是林海青的夫妻合影引起了他的关注。这个楚韵秋很像他在香山院墙外看到的那个女画家，那个和骆泊关系暧昧的女人。这个楚韵秋是不是那个给骆泊画像的女画家？白薇的“死而复生”，稻春阿菊的离奇逃亡，使龙飞有些懊恼。这两个人决非一般人物，一个是梅花党大陆潜伏特务的总头目，一个是被蒋介石誉为“梅花女皇”、“帝国之花”的梅花党骨干，她们的存在对社会主义祖国的破坏性极大，不可忽视。随着对敌斗争的深入，国民党反动派一手栽培的梅花，一朵朵凋谢、飘落，可是还有一些梅花，在暗处开放，梅花党五大花神，梅花党**白敬斋的大女儿白蔷、二女儿白薇、三女儿白蕾，依然存在；梅花党副**黄飞虎的大女儿黄栌在内讧中夭折，小女儿黄妃依然活跃。值得庆幸的是，挖去了梅花党潜伏在我反谍机关的叶枫，消灭了武汉地区梅花党骨干李平和梅林，除掉了广州地区梅花党骨干霞姑的隐患，端掉了北京地区土地庙下坡3号和粮钱胡同13号两个梅花党秘密据点；梅花党骨干桥本阿菊，这个隐藏在长春十几年的女魔头、黄飞虎的情妇被击毙；白蕾的生母、白敬斋的二姨太王璇在内讧中死亡；长期潜伏在北京朝内大街165号黄飞虎的姨太太林莺晓被击毙，林莺晓的私生女、梅花党女特务梦蝶也被击毙……可是如今从哪里做突破口呢？据李副部长介绍，我国正在研制歼40型新型战斗机，蒋介石已下令梅花党窃取这方面的情报。他们还有哪些重大阴谋？他们企图炸毁武汉长江大桥、劫持并刺杀中国的核武器专家、企图刺杀从海外归国的原国民党上将李正人、在南京企图刺杀毛**、在斯里兰卡企图刺杀班达拉奈克夫人、在印度尼西亚雅加达企图刺杀周恩来总理、在大连企图盗取核潜艇设计图、在北京百货大楼、大栅栏内联升鞋店企图制造爆炸事件，这些阴谋都已破产，因此直接摧毁梅花党在大陆的指挥中枢，擒拿并消灭白薇、稻春阿菊等重要骨干成为当务之急的事情。白薇、稻春阿菊的藏身之处究竟在哪里？鼓楼附近楚红住宅已暴露，稻春阿菊会转移到哪里？龙飞一方面打报告到部里，由部里发文要求全国各地公安机关加紧搜捕，发现可疑动向立即上报，加强沟通；另一方面通过北京市公安局对火车站、旅馆、城乡结合地区、建筑工地、长期无人居住房屋，甚至寺庙、道观、教堂等处进行拉网式调查，以获取新的侦察线索，不让梅花党特务有藏身之地。龙飞在获悉林海青的妻子楚韵秋返京以后，决定二访林家，会一会这个才华横溢的女画家楚韵秋。周末的这天晚上，龙飞带着一个大红袍茶礼盒又按响了林海青家门的电铃。门开了，出现一个光彩照人的少妇。她一双柳叶眼睛，泛着清澈的光辉，穿着一件茜绿色衬衫，银灰色裤子，米黄色拖鞋，手里拿着一支画笔。龙飞印证了那天在香山公园院墙外见到的女画家，就是这个女人。“您找谁？”

她问道。“老林在家吗？我是他的同事，叫龙飞。”

“哦，进来吧，老林到外面散步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她显出好客的样子。“我给他带了一盒茶叶，大红袍，他上次说他最喜欢喝这种茶，我把茶给你，我就不进去了。”

龙飞把茶盒递给她，举步欲走。“他一会儿就回来，您屋里坐。”

她笑容满面，把龙飞请进客厅。龙飞环顾一下四周，问：“孩子呢？”

她把沏上茶的茶杯递给龙飞，“睡着了，小孩子从幼儿园接回来，贪玩，玩累了。”

“我听说您是画家？”

她不好意思地撩了一下头发，“谈不上，喜欢画画儿。我叫楚韵秋，是老林的爱人。”

“楚韵秋，这名字起得不错，可惜重名也不少，我的小学同学也有一个叫楚韵秋的，她原来是个小胖子，为了减肥，每天只吃一顿饭，结果瘦下来20多斤，真是身轻如燕了。”

楚韵秋“咯咯”地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我这个名字是父亲起的，他那时喜欢读一些史书，《史记》、《汉书》、《资治通鉴》等史书都读过，其实他是做生意的，每天来去匆匆。”

龙飞说：“我从小喜欢旧体诗词。”

“是么？那你能不能用我的名字创作吟咏一首藏头诗？”

她的眼睛泛出光采，兴致勃勃。龙飞吟道：楚风汉迹入云烟，韵味清香几处妍。秋恨岂能怨海客，春愁谁晓醉英贤。风横灯火常消烛，云锁雾花尽开颜。雨打芭蕉流逝去，中间委曲有谁怜？楚韵秋拍手笑道：“好诗，好诗。我来和一首。”

她脱口吟道：楚地徘徊淡淡烟，韵飞叠岭独媗妍。秋菊绽蕊惊才子，夏梦噙香动圣贤。日落难消夕阳烛，月明谁解帝王颜？有琴望月笑弹去，情醉桃源有人怜。龙飞暗想：这个女子果然不凡，诗也和得不错，真是一个才女。楚韵秋说：“其实，我更喜欢南宋词人李清照，她出身书香门第，官宦之家，丈夫赵明诚是个官人，又是收藏家，二人郎才女貌，星心相印。我尤其喜欢读李清照的诗词，她有一首《一剪梅》词：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龙飞说：“当时赵明诚所遇到的歌妓、所娶的美妾，貌美如花，青春靓丽，能满足他一时的耳目之悦，并不能与她们分享内心真正的快乐，她们永远也领悟不了李清照与赵明诚之间这种知音相谐的人生况味。可惜李清照不能生育，而赵明诚又在49岁早逝。当时宋高宗赵构被金兵追得狼狈而逃，李清照带着丈夫遗留的大批文物字画也在四处流窜。她当时填过一首《清平乐》词：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挼个梅花无好意，赢得满衣清泪。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

楚韵秋听到龙飞吟出梅花的词句，不由心头一动。龙飞也是有意用李清照这首“清平乐”词，带出梅花，看看楚韵秋的反应。楚韵秋叹口气说：“可惜李清照在身心疲惫焦头烂额之时，走错一步棋，她嫁给了庸官张汝舟。张汝舟官职不高，其实是个名利小人，他以为赵明诚死后，李清照手里会有许多文物，他是看中了这些文物价值连城，因此花言巧语骗取了婚姻。李清照再婚后，非常后悔，张汝舟发现李清照手里的大部分文物在战乱中丢失，于是一反常态，对她大打出手。后来在朝中一些高官的帮助下，李清照和张汝舟离婚。李清照感叹自己的错误：我怎么会在自己的晚年，以清清白白之身，嫁给这么一个肮脏低劣的市侩呢？我的清白之身已经被这个满身臭气的家伙玷污了，我只盼望赶快离开他。”

龙飞说：“当时的一些诗评家也对李清照这种轻薄行为做了尖锐的批评。我其实更喜欢李清照的这首诗：‘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唐代诗人杜牧曾作诗云：‘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意思是如果项羽当年过了乌江，还可以卷土重来，东山再起。但是李清照这首诗显然更有一种壮怀激烈的英雄气慨，在李清照看来，项羽正是因为不过江东，慷慨悲歌地直面死亡，才显示出他顶天立地的人格尊严，这比起那些苟且偷生不敢抗战的官员、将领，真是天壤之别。李清照就是借项羽这个千古英雄，激励更多民众参加抗金的行列。我也曾在《咏史一百零二首》诗集中作过一首歌咏李清照的七律诗。”

楚韵秋听了，喜形于色，“老龙，快吟给我听听。”

龙飞清了清嗓子，吟道：诗书万卷横家阁，怒指金兵图报国。征雁归来胭脂瘦，胡狼入侵飘零多。举杯应叹黄花少，顾首泫然老泪罗。白发南冠终不改，愿悬肝胆祭山河。楚韵秋用手搔搔头，说：“我也和你一首。”

她想了想，吟道：诗书万卷入香阁，半亩身无心在国。蕉叶绿肥褪迹少，樱桃红醉墨痕多。轻轻谁叹春雨尽，惆怅应怜秋风罗。空有釜石伴君去，敢拄宝刀溅山河。龙飞说：“又是一首好诗，你不但是画家，又是诗人。”

楚韵秋笑道：“见怪了，其实艺术是相通的。”

龙飞说：“老林也挺厉害，他深谙文史，通晓时政，也是一个怪才。”

楚韵秋说：“他呀，就是半个书袋子，看的书多一些。老龙，我喜欢历史上一些名人，不知你这诗集里涉及没有？”

“你说出一些人，我听听。”

楚韵秋歪着脑袋，想了想，说：“东周时期的侠客聂政。”

龙飞说：“有。”

他吟道：沫若亲吟棠棣花，花开花落几年华。泰淮夜雨徒生泪，土井春风感物华。仗剑衣冠除恶吏，横刀雄鬼壮天涯。离魂倩女依依见，侠客义气贯华夏。楚韵秋击掌说：“好诗，下一个：春秋末期越国的范蠡。”

龙飞吟道：自古范公成美谈，功成身隐入云烟。弓藏鸟尽明世故，狗烹兔死去当然。浩荡长江沉越女，飘潇豫岳隐名贤。江山指点伏牛北，淡淡归魂谁可鉴。楚韵秋又说：“战国时期齐国的孟尝君。”

龙飞吟道：门客三千喜自瞻，鱼虾燕翅供美餐。文书正有神算子，剑谱飞出百胜贤。狗盗鸡鸣成佳话，暗窟狡免为明年。知心最是同甘士，天下至今表冯獾。楚韵秋说：“你这诗集中的人物齐全，我再说一个，秦末的张良，张子房。”

龙飞吟道：秦王欲刺比荆轲，飘泊蓬帆图报国。忍辱拾鞋赢妙卷，发挥兵法奏高歌。功成身隐去留印，鸟尽弓藏巧掉棹。黄鹤杳去无踪迹，黄石千古费蹉跎。楚韵秋说：“王昭君，西汉的美女。”

龙飞吟道：弱弱春风鬓角垂，失魂只是暖香堆。怀才未有投金手，含笑当然不落眉。芳骨徒生花寂寞，金莲遥步玉成灰。溶溶明月梦乡里，倩影依依何日归？楚韵秋叹道：“老龙，你真是当今大才子，我想你们公安部，都是五大三粗的，只会办案破案和动刀动枪，没想到还真有舞文弄墨的大文人，我以为海青就是大海捞针的神人了，没想到能人背后有能人。我再说两个，竹林七贤中的阮籍和嵇康。”

龙飞吟道：阮籍夙隐行林不仕名，清淡尚可度家风。诗朋醉酒常议世，琴侣狂吟青眼横。诸候不敢投戎笔，司马相邀只应酬。成皋评说竖子论，世无英雄是机谋。嵇康刚直无限一书生，笑傲江湖任纵横。碧血挥就豪气在，翠林力洒墨香浓。乌纱谢却遭嫉妒，白骨堆成有涕零。一曲广陵名天下，茫茫雪夜侠客行。楚韵秋说：“两晋的竹林七贤就是有风骨，他们在竹林饮酒狂歌，全然不把权贵放在眼里，笑傲江湖，真是痛快淋漓。”

龙飞说：“这也是怀才不遇，壮志难酬，发泄一种苦闷和无奈。”

楚韵秋拿起一个石榴，“来，老龙，吃一个石榴，这是山东的大石榴。”

龙飞见天色不早，问：“老林怎么还没有回来？”

楚韵秋说：“八成又在路上碰到谁了，来，老龙，你再吟一个。我崇敬东晋诗人陶渊明，他不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人，隐居南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龙飞咬了几口石榴，又吟道：处世飘潇瘦骨纠，诗书满腹老风流。几番颠沛辞官场，五斗飘零入土丘。应喜采菊东篱下，更悲卧草枕石头。古风百首传千古，常使诸君细凝眸。楚韵秋说：“北宋的苏东坡是个圣人，他的文章、诗词、书法俱佳，我认为是中国第一文人，我估计他的画也不错。他曾娶个小妾，叫朝云，贤慧，乖巧，聪慧，苏东坡一直带着她。苏东坡被贬官广东，朝云日夜相随，朝云不敢吃蛇，一次偶然吃蛇，呕吐不止，很快病故，苏东坡非常伤心，为她立碑题词。”

龙飞说：“苏东坡和朝云，也是一段佳话。朝云也深受苏东坡几个妻子欢喜。”

龙飞吟道：常将灯火照红妆，豪放之人诗万行。江壁浮沉犹见影，新城雨锁胜闻香。三苏文墨动山谷，朝云诗词誉满廊。拍岸惊涛穿岳过，何须赤壁怅迷茫。楚韵秋说：“清朝的诗人、画家郑板桥，他一团正气，两袖清风，骨头硬，连他画的竹子也是瘦骨嶙峋。”

龙飞吟道：歌唱扬州惹怪名，秋草蓬门伴赋声。绝壁幽兰知香蕊，书香蒿草晓清明。乌纱脱尽归竹野，毛笔焚余几叹重。骨瘦青衫旧鞋帽，苍颜拄杖怨天公。楚韵秋说：“老龙，像你这样的才华，天下少有，我算是服了。我起先以为我们家海青满腹文史，是当代的司马迁，没想到你更有才学。”

龙飞试探地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老林在部里也是侦察英雄，而且以前找对象的条件蛮高呢。”

楚韵秋说：“我的条件也不低，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两个是一见钟情。”

接着，她叙述了林海青当初救她的情景。龙飞感慨地说：“是啊，爱情有时就是从感激和同情开始的。韵秋同志，我问你……”“欸，别叫我韵秋同志，叫我韵秋就行了，加上‘同志’两个字显得远点了。”

她偷眼瞟着龙飞。龙飞进一步试探地说：“你是画家，我听说画家都要写生，画人体模特，你也画过模特吗？”

“画过，画过，以前在美院学习时，我就画过，这是学生的必修课，刘海粟就是中国第一个画女模特的画家。中国女人封建，以前谁敢脱呀？民国初年上海出现第一个女模特，这真是大胆的举动。我也画过一些男模特，有小孩、老年人、中年人和年轻人，海青还当过我的模特呢！不瞒你说，他最爱当我的人体模特。”

龙飞进一步说：“韵秋，我想看看你的人体素描作品。”

“噢，有，有，我拿给你看。”

楚韵秋说完，立即到卧房里拿过一撂她画的素描作品。龙飞翻阅着，她的人体素描作品有老妇人、老男人、少年、少女、中年男女，其中有7幅林海青的人体素描作品，可是没有那个外科专家骆泊的人体素描作品。龙飞感到奇怪。楚韵秋和骆泊有染，是为了躲避林海青的视线，故意隐藏了骆泊的人体素描作品？还是另有别的原因？楚韵秋说：“老龙，没事常到家里坐坐，我挺喜欢跟你聊天，你知识渊博，有时也可以给我讲讲破案故事。”

龙飞笑道：“老林肚子里的故事比我多，他经历的惊险故事比我多。”

这时，林海青散步回来了，他进屋看到龙飞，先是一怔。龙飞站起来，“老林，我给你送好茶来了，你最爱喝的大红袍。这不，也恰巧见到了你这个有才华的夫人，她可真健谈。”

林海青镇定下来，连忙招呼说：“老龙，你来之前怎么也不给我打一个电话，要知道我就不出去散步了。”

龙飞与林海青寒喧一会儿就告辞了。龙飞走后，楚韵秋的心里就像翻开了锅，从她见到龙飞的一刹那，她不知什么原因就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种特殊的感觉，他的英姿勃勃，眉宇间透出的那种气质，身上散发出的男子汉的气息，一下子深深地吸引了她。虽然同住一个大院，但是楚韵秋确实没有见过龙飞，她只是在林海青的谈话中听说过龙飞这个名字。刚才的一番谈话，更使她心花怒放，龙飞的博学多识，数典论故，谈古说今，滔滔不绝，絮絮不休，顺手拈来，从容不迫，让她神往，使她着迷，把她带入一个神奇的世界。龙飞真是一个才貌双全的男人，貌如唐伯虎，才似苏东坡，让她刮目相看，顿生仰慕之感。林海青虽然博学，但是思维没有龙飞敏捷，口才没有龙飞伶俐，形象有些似老夫子，心理有些阴暗，喜欢算计别人。林海青长相萎琐，一双尖刻的小眼睛，脸上点缀几个粉刺，身材瘦矮如灯，背有些驼；由于工于心计，过早的苍老，头发中杂揉着几根明显的白发，眼角纹也密如鱼网。他的床上功夫也是日薄西山，一天不如一天。比起龙飞，真是小巫见大巫，相差太多。她对林海青的感情是从感激开始的，林海青的救命之恩，她此生不忘。楚韵秋是有情有义敢作敢为的女人，虽然她的容貌、身材比林海青强上许多，但是她甘心跟随他。再加上林海青投靠国民党，是梅花党潜伏骨干，配合蒋介石反攻大陆，而她从心里厌恶共产党；家庭的变故，父亲的自杀，使她日益仇恨新社会，仇恨共产党，使她从思想上政治上贴近林海青。她深知林海青对她的感情和依赖胜过她对林海青的感情和依赖。当林海青提出让她施展美人计，勾引外科专家骆泊，她的精神几乎崩溃、绝望了。她是林海青的妻子，她的身体本应是属于林海青的，可是林海青竟把她作为交易，让她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虽然林海青几次双膝跪地，表白自己苦于找不到更好的对策；虽然他多次以泪洗面，表明自己是违心的，但是她从心里不能原谅林海青。从那以后，她觉得她跟林海青从情感上已经分道扬镳了，情感和肉体分离了，她从心里感到恐惧，感到茫然，就如在茫茫大海上，一叶孤舟漂泊，惆怅，迷茫，找不到方向。骆泊的入套，她完全是从任务出发，具有强烈的目的性，她没有投入丝毫的情感，但是骆泊对她是如醉如痴，简直到了无以伦比的地步。本来骆泊是一个喜欢拈花惹草的男人，****，再加上长期独身，和他一试身手的有医生、护士、演员、保育员、教师等，但是自从被楚韵秋俘虏以后，他对别的女人失去了兴趣。他虽然接受任务，打入凌府，但是对凌雪琦没有丝毫兴趣，甚至当凌雪琦在他面前展示胴体时，他也没有任何亲昵的动作，这使凌雪琦伤心不已，因为他的心都在楚韵秋的身上。唯一能使楚韵秋得到快感的是骆泊的身体，他比林海青年轻，有爆发力。真正动情的男人在床上更是雄风大展，这是她从林海青的身上得不到的，就是初识林海青，也没有这样的体验。但是，楚韵秋从龙飞的身上得到了这种感悟，龙飞具备了一个优秀男人的许多优点，英俊、漂亮、有气度、博学、细腻、无私、宽容、大气、勇敢、机智、幽默、真诚，懂得女人，深谙情感，有情有义。其实楚韵秋还不知道，龙飞是许多女人追逐的偶像，正面的、反面的、温柔的、泼辣的、富贵的、清纯的……梅花党人除了白薇，还有芳梅娟等女特工。龙飞走后，林海青警告楚韵秋：龙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不要跟他说的太多，尽量回避他，他就像一团火，早晚会烧死你！可是楚韵秋偏偏要登龙飞的三宝殿，她想方设法打听到龙飞家里的地址，这天晚上，她敲开了龙飞家的家门。龙飞不在家，龙飞的妻子南云出现在门口。“您找谁？”

南云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楚韵秋穿着一身合体的月色服装，皮鞋擦得铮亮。“我找龙飞，我是他同事的家属，也住在这个院里。”

“他不在家。”

南云的脸上有几丝倦意，她一天前才从欧洲的一个国家返京。“我想向他请教一些问题……”楚韵秋想挤进门去。但是南云丝毫也没有请她进去坐一坐的意思。“你跟他再联系吧，联系好了再来。”

南云说完，客气地把门关上了。楚韵秋失望地走下楼。以后她找到龙飞办公室的电话，有时约龙飞去看电影《英雄虎胆》，或看北京人艺排演的话剧《茶馆》，还有沪剧《芦荡火种》……龙飞有时如约前往，他已看出楚韵秋的心思，他也想多接近她，因为在他内心深处正蕴酿着一个重大计划。他把自己的大胆计划汇报给李副部长，李副部长很支持他的计划。将计就计，利用楚韵秋对龙飞的好感、崇拜和痴情，作为击破梅花党人阴谋的重要突破口。现在看来，林海青、楚韵秋、骆泊都有作案的重大嫌疑，由肖克监控林海青，凌雨琦监控骆泊。这天是星期日，楚韵秋约龙飞到京西潭柘寺游玩。龙飞把吉普车停到停车场，二人进了园门。龙飞说：“先有潭柘，后有幽州，潭柘寺始建于晋代，原名嘉福寺，清代康熙年间又改称岫云寺，因为寺后有龙潭，山上有柘树，所以人称潭柘寺。”

楚韵秋眉飞色舞，指着一片苍劲的古松说：“这些古松姿态各异，有的如翱翔的游龙，有的像蹲伏的猛兽，据说这些古松已有几百岁的高龄了。”

二人沿中轴线穿过牌楼、山门、天王殿，来到大雄宝殿前，只见东侧有一株高十多丈的银杏树，龙飞指着那株银杏树说：“这棵银杏树距今已有近千年，种植于辽代，清朝乾隆皇帝封它为帝王树。”

楚韵秋见这棵古银杏树枝繁叶茂，郁绿苍翠，深为感叹，随口吟道：萧瑟秋风看此身，不同杨柳寄风尘。谁知千载春秋事，散作扇形纯朴真。龙飞随即和道：潭柘魂飞处女身，秋风笑付醉芳尘。乱山深处吐真绿，不染缤纷独率真。楚韵秋赞道：“好诗，对得好，龙飞，我算服了你了。”

东路是一组庭院式建筑，有方丈院和清代皇帝的行宫、万岁宫、太后宫，院内修竹丛生，流泉潺潺，院内置有流林亭，亭子的石基上雕琢一道蟠龙形条的沟渠，引泉水通过。龙飞说：“古代人放进带耳酒杯，漂浮水上，耳杯随水旋转，流到某处，便依位次取来饮用，这是古代沿袭汉魏曲水流觞的习俗而建的。过去农历三月三日，常有人散列在曲折的小溪两旁，用杯盛酒投入水中，任其随流而下，停止了就取来喝掉，示为消灾。”

二人又来到西路，这是寺院式的殿堂，有戒坛和观音殿等，观音殿保存有元世祖忽必烈的女儿妙严公主的拜砖。龙飞指着拜砖说：“妙严公主在此出家，据说她朝夕顶礼膜拜，日久天长，她所站的一块砖上，还留有两个脚印。”

楚韵秋仔细一看，在拜砖上果然有两个清晰的女人脚印。楚韵秋挽起龙飞的胳膊。龙飞抬头一看，只见有个人影闪进旁门。那人影有些像林海青。他有些吃惊，迅速推开楚韵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