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宁秀伊和公孙灵来说,练兵的大部分日子是单调无聊的,每天一样的训练科目,一样的日程安排,甚至连吃的东西都没有太多变化。最近公孙晴也没有给姐姐写信过来,不然她和霍慎行一起的片段也可以成为众人的消遣。在之前的日子里,公孙灵深明大义,把家书贡献出来让宁秀伊和全戎传阅。公孙晴和霍慎行给大家贡献了不少笑料,比如:桥段一。公孙晴长了智齿,疼痛难忍,霍慎行请来医生给她医治。医生指出,要想除根,必须拔牙。公孙灵平时训练多苦多累都不怕,但一听说拔牙两个字就发怵,连忙问医生能不能“无痛拔牙”,医生表示无能为力。霍慎行把医生送走,自告奋勇给公孙晴拔牙,保证不痛。霍慎行先把公孙晴的智齿用细绳拴住,另一头系在桌子腿上。他回房间里翻箱倒柜取出一个小盒子给公孙晴。公孙晴打开,一股香气十分浓烈,她于是问霍慎行此为何物。霍慎行一本正经地说“此乃西域名贵香料,名叫‘美人怒’,神奇之处在于加热后香气会发生变化。”
公孙晴自然好奇,让霍慎行找来一支关公像前点燃的香。公孙晴手中的香刚碰到小瓶,小盒里的香料立刻发生剧烈燃烧,火光四溢,黑烟直冲公孙晴脸上。公孙晴反应迅速,立刻拔腿就跑,出了房门就看到霍慎行一脸坏笑,顿时感觉脸上有异常,于是拿出小镜子一照,立刻拔出剑冲着霍慎行杀了过去。接下来执勤的禁卫军士兵就有幸看到他们的统领被副统领追杀的情景,有些士兵离得远,没看到公孙晴一脸黑灰,于是一厢情愿地以羡慕的眼光看着霍慎行越跑越远的身影……桥段二。霍慎行带着公孙晴去海边玩,两人下马后,公孙晴一个人提着换洗衣物、食物等等,霍慎行却只背着个小包袱。公孙晴可怜兮兮地看着霍慎行:“哥,我好累……”霍慎行笑笑:“但我一个人拿不了这么多东西,咱们换一换吧?”
公孙晴立刻点点头,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去接霍慎行的包袱,不料那包袱异常沉重,结果她一下子摔到了沙滩上。霍慎行笑笑:“这包袱好沉的,里边是二百多两银子,给你和你姐姐买珍珠玩,海边的渔民不要银票,只要现银”,说着背上包袱,顺手又抓起公孙晴放下的行李……桥段三。公孙晴声称自己酒量惊人,通俗的说就是“烈酒一斤半,米酒随便灌”,霍慎行没有理她。公孙晴认为霍慎行小看她,提出和霍慎行拼酒。霍慎行以前有胃病,所以一直不喝酒,干脆直接认输。公孙晴自己讨了个无趣,又一心想炫耀,要霍慎行拿出最烈的酒给她。霍慎行被缠着没办法,找出一坛“二锅头”。公孙晴想也没想就灌了一大碗,没多久就不省人事,她一觉醒来,已是天亮,外衣被脱去,整个人像个粽子一样裹在被子里。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有不同的版本。公孙晴自己回忆说,那一晚霍慎行在她脸上用墨汁均匀涂抹,把白脸变成黑脸。而据女侍郎黎凝潇说,那晚霍慎行一身酸臭混杂着酒气,去找她帮忙。黎凝潇赶到霍慎行房中,见公孙晴醉在桌旁,吐得到处都是。黎凝潇捂着鼻子把公孙晴的外衣脱掉,把她扶到床上用被子裹好,顺带调整了一下公孙晴的卧姿,避免她醉卧憋气。霍慎行谢过黎凝潇,请她务必保密,自己去顶替宫门口的守卫值了夜班。当晚宫门口的守卫金阁说,没到三更天,统领大人忽然全副武装地前来,替换了另一个守卫范达克。一晚上,统领大人身上不断飘来酸臭的气味,金阁碍于他是统领,不好公然询问。后来,给统领大人守门的卫兵告诉金阁,当天统领和副统领大人一起喝酒,副统领还喝醉了。统领大人和副统领一起喝酒、副统领大醉、统领身上的异味,金阁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充分运用了他只有3的智商和只有5的情商进行“合理想象”,于是,“公孙晴有狐臭”的说法不胫而走……总之,可以这么说,公孙姐妹两个人联手可以让霍慎行毫无招架之力,但公孙晴自己对付霍慎行就有些略占下风,霍慎行通过小聪明实现了多次逆袭。全戎不由得感慨说,没想到公孙晴战斗力这么低,连霍慎行都玩不过……当然,他的上述言论招致了公孙灵的一通白眼。端午节到了,司马康从女皇秦峻那里要了一笔银子给八千多部下买了粽子,每个士兵两个,都尉每人三个,宁秀伊、司马康、全戎、公孙灵每人四个,大约买了一万六千个粽子,硬生生让并州城内粽子的价格上涨了一倍。公孙灵之前并没有吃过这种糯米做的东西,她的食谱上以牛羊肉为主。秦惠卿心中永远的怨念:这对姐妹天天吃肉咋就吃不胖啊啊啊(秦大小姐你也不看看人家两个每天运动量多大)。霍慎行的怨念:牛羊肉好贵的,伙食费都给两姐妹买肉加餐了啊啊啊(人家姑娘又不吃鱼翅燕窝,吃个牛羊肉你就知足吧)。公孙灵第一次吃粽子感觉还行,就是黏糊糊的挺烦人,她缺乏剥粽子的经验,一下子弄得脸上都是糯米,正手忙脚乱,房门就被踹开了,公孙晴领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一看到姐姐,公孙晴立刻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一边,顾不得公孙灵脸上的糯米粒,紧紧地抱住她:“姐姐,我好想你……”公孙灵一边抹掉脸上的糯米一边哄妹妹:“还这么黏人,这才几天没见呢…你哥,对你好么?”
公孙晴连连点头:“他挺照顾我的,虽然总捉弄我,不过经常带我出去玩,看见好吃的好玩的也都挂念着我,没有以前那么笨了。”
公孙灵“哼”了一声:“我明白了,他以前是故意的,等回去了再找他算账!”
公孙晴笑笑指指刚才拿来的东西:“不用啦,姐夫还是很挂念你的。你瞧,这是给你买的胭脂,这是珍珠粉,这是香粉……”公孙灵伸手去拧妹妹的嘴:“胡说什么呢?他分明是我妹夫。上辈子的债,就让他这辈子好好还吧。”
一个人影从门外走进来:“太史信参见统领大人。”
公孙灵打量一下太史信:对方还是那样的身高体健、表情诚恳。她盈盈还礼:“太史公子好。”
太史信拿出一张纸:“我已经把令妹安然无恙地送到了你身边,请在这张字据上写一下尊姓大名。”
公孙灵愣了:“为什么要这样?”
公孙晴调皮地笑笑:“我姐夫说要看到姐姐的字才确信我安然抵达,不然就让太史公子家里鸡犬不宁。”
公孙灵一边找笔墨纸砚一边轻蔑地一笑:“不得安宁?好大的口气。恐怕十个霍慎行一起上也打不过太史公子一只手。”
公孙晴连连点头:“那当然,可是比坏心眼的话,我们大家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他哦。”
公孙灵在太史信拿出的纸上利索地签署自己的名字,然后问:“如果我没给你写这个,霍慎行会怎么样?”
太史信瞬间变成了苦瓜脸,他的脑海中预想出霍慎行整他的种种场景。场景一:太史德听说帝都某处开了一家风味小吃店,于是让儿子领着赵紫雁去品尝。太史信和赵紫雁坐下,点菜。不一会儿,美味佳肴就被店小二端了上来。两人正打算开吃,店里走来了一个小美女,楚楚可怜。小美女走到太史信身边跪下,哭得梨花带雨:“求求你,为了我们的儿子,给我一个名分……”赵紫雁立刻端起一盆东坡肉扣到了太史信脸上。事后,前来客串的小美女从霍慎行那里领到了出场费。场景二:太史信陪穿了男装的女皇秦峻出宫闲逛,走到一处青楼附近。秦峻问:“哥哥,这是什么地方?”
太史信笑笑:“这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秦峻巧笑倩兮:“哥哥你去过吧?”
太史信连忙摇头:“没有,我要是去过,我爹会打死我的。”
秦峻好奇,要求太史信陪她去青楼转转。皇命难违,太史信只好同意。刚走到门口,青楼的老鸨(老板娘)一下子拉住太史信:“哟,太史公子,今天您怎么才来啊?贝奥兰迪姑娘眼巴巴的等了您一天呢!”
秦峻听了,二话不说,一巴掌在太史信脸上留下个手印。事后,老鸨从霍慎行那里领到了劳务费。场景三:霍慎行向女皇秦峻提出,自己要向太史信挑战,如果自己赢了,那就要太史信背着秦惠卿绕皇宫跑一圈。秦峻觉得有趣,于是同意了。太史信心想霍慎行真是不自量力。为了避免造成死伤,比武胜负由裁判决定。第一回合,太史信一巴掌把霍慎行拍飞了。第二回合,太史信一脚把霍慎行踹跪了。第三回合,太史信一拳把霍慎行打扁了。裁判宣布,霍慎行胜。太史信向秦峻抱怨,“陛下从哪里找的裁判啊?”
秦峻不明就里:“这裁判是从伟大的不列颠王国请来的,曾经判罚了被后人称为‘奥运会’的东西……”场景四:秦峻请太史信、秦惠卿、赵紫雁等入宫小聚,宫门口,霍慎行挡住了去路:“此路非我开,此树非我栽。”
太史信一愣:“那你还在这儿挡着干什么,还不让开?”
霍慎行大怒:“诶?虽然这路不是我开的,树也不是我栽的,但我就是要收买路财,你们交不交?”
秦惠卿心知霍慎行就算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无故阻拦他们进宫,嫣然一笑:“霍公子,能不能通融一下……”霍慎行摇摇手:“不行,皇上闲来无事,想考考你们,让我问你们每人一个问题,答上来了才能入宫,皇上赐宴,答不上来,就只好饿一顿,等皇上吃完了再进宫。”
赵紫雁上前一步:“请问吧。”
霍慎行点点头,问:“三国时,有个在长坂坡七进七出的名将,叫啥名字?”
赵紫雁一笑:“赵云啊,我本来就是赵云的后人。”
霍慎行让到一旁,行礼:“请赵姑娘去木槿堂,陛下等着呢。”
太史信心里偷笑:“我精研史书,你怎能难得倒我?”
霍慎行又问秦惠卿:“秦姑娘,赵云的宝剑叫什么名字?”
秦惠卿也是一笑:“青釭剑。”
霍慎行让路,行礼。霍慎行最后向太史信提问,而后者早已成竹在胸。结果,霍慎行的问题是:“赵云在长坂坡杀的第一个曹军小兵叫什么?”
……谢天谢地,太史信拿到了公孙灵的签名,这意味着以上场景都只停留在他的预想中而不会变成现实。虽然就事论事,霍慎行的做法确实刁钻,但从历史的角度来说,霍慎行的行为具有进步意义。他所开创的“签名回执”模式在后世成为物流业的通用做法,这一做法提高了物流公司的服务质量和效率。后世的人们在享受远方送来的胡萝卜、大白菜、洋垃圾乃至核废料的时候,应该想起霍慎行的贡献。公孙灵看着妹妹拿来的大包小包,忽然问:“你哥一个月俸禄十两,哪有闲钱买这些?”
公孙晴笑而不语。全戎走了进来,接过话茬,说:“光靠俸禄肯定不够咯,他想必是有其他法子赚钱,或是陛下赏赐比较多。”
太史信道:“帝都有个叫‘紫树’的人放高利贷,霍慎行把禁卫军的军饷借给他,然后……”众人都明白了。全戎眼光一寒:“禁卫军的军饷都敢乱用,霍慎行有几个脑袋?”
太史信进一步解释:“一个禁卫军小卒一个月军饷四两,霍慎行向他们每个人每月‘借’一两,下个月还给他们一两一钱。霍慎行是统领,他们得罪不起,况且每个月多拿一钱银子,谁会不愿意?这样下来,每个月霍慎行多得一千六百两银子,八百两给手下小卒,八十两给那几个队长,再拿出一些去‘孝敬’陛下身边的人,谁会和他过不去?”
全戎听着,连连点头:“可要是女皇陛下知道了……”公孙晴插嘴道:“陛下本来就知道的。国库空虚,也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钱给禁军,平时女皇打赏底下的卫兵,钱都是统领大人出的。”
太史信灵光一闪:“全戎,你们这边手头紧,能不能也这样缓解一下?”
全戎“哼”了一声:“我们可比不得禁卫军,人家是陛下的亲兵,财大气粗。我们手下的士卒一个月军饷只有一两,我们几个每月也才六两银子,司马老大八两。也就宁秀伊多,但人家是殿下。”
“哟,全戎,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呢?”
宁秀伊笑着走了进来,房间里的几个人一起行礼。宁秀伊连连回礼:“别介,殿下就是叫着好听罢了。”
太史信拱拱手:“我这次出门前,陛下让我给您传个话,让您再等等,过些日子就昭告天下您荣归的消息,那时给您兴建府邸,每月花销、还有品级和公主相当,让您这‘殿下’当得名副其实。”
宁秀伊连忙谢恩。太史信又转向公孙姐妹:“等个几天,就请两位副统领回京。”
公孙姐妹一齐点头。末了,公孙灵忽然想到一件事,她对全戎说:“全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全戎点头跟上。走到一个僻静处,公孙灵欠身行礼:“在下曾经向全大人请教霍慎行的事情,当时军情紧急,您没来得及告知,现在我马上就要回京了,还请大人您明示。”
全戎略微迟疑,说:“霍慎行啊,他是个很懒的人。”
“懒人?”
公孙灵觉得莫名其妙。全戎意味深长地一笑:“霍慎行看着挺傻的吧?不过这个人曾经在风雨交加的下午跑去给女孩子送花,还曾经跑了两个时辰、几十里路去接另一个女孩子。”
公孙灵的脸色沉了下来:“那是他的心上人?”
全戎摇摇头:“那是他弟妹,他做这些事情全是受人所托。有人提醒他,给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做一些让人感动的事情,他就不用打光棍了(我也来报个料:这么提醒霍慎行的人就是全戎),霍慎行回答‘我本人并没有做这种事情的爱好,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罢了,身边兄弟让我做这些,做了就做了,要是女生让我天天做这些事,累死了’,他就是这么懒的一人。”
公孙灵听着,默默点头。全戎看看她:“还有一件事儿,我索性直说吧。十几年前,霍慎行其实也像太史信一样热心——那个年龄的男孩子一般都这样——女孩子找他帮忙他也会很尽力去办。后来,霍慎行不高兴了,他告诉我,他霍慎行虽然并不指望别人的感激和报答,但有些女孩子找他帮忙,仿佛给他恩赐一样,他劳心劳力,对方反而看作对他的施舍,他不干了。我就告诉他,这年头,一谈钱就伤感情,所以啊,有些人,和她们可以不谈感情只谈钱。”
(最后一句就是全戎同学的原话)公孙灵听了,哑然失笑,全戎这“冷面郎君”说话还真是够犀利。全戎告辞。公孙灵连忙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相信前世今生麽?”
全戎回过头来,给公孙灵一个标准的礼仪式微笑:“不信。”
千里之外,一路南下的霍慎行忽然不断打喷嚏,同行的士兵问:“统领大人,您是不是伤风了?”
霍慎行阴沉着脸,摇摇头:“没有,肯定是哪个挨千刀的背后说我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