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外人吗？”

霍鉴初唇角莞尔，再次执起奚玥的手，将剑谱强行塞入她的手中，“鉴函年幼，尚不是传他的时候，长嫂如母，你代霍家保存，最为合适不过，等过一段时间，若你爹许可，我将鉴函也接来陇景住一阵，到时，你可要替我好好教导教导他。”

“我？我哪有本事教导人啊？”

奚玥不好意思地笑了，“可惜你弟弟还有霍执事他们都没法来参加咱们的婚典，总觉得，是件美中不足的憾事。”

“鉴函在丽中，霍见微已经派霍德去接他回虞城了，大元帅府不能没人镇守啊，好在霍见微办事能力我甚是放心，由他帮着鉴函，想是绰绰有余，他们不能来参加婚典也好，人来多了，我怕你爹心里会不太舒服，有霍知著和霍观应跟随我左右，不就足够了？”

奚玥微微颔首，“难为你想得周到妥贴，待方便的时候，我跟父王禀一声，虞城事务完全交给鉴函和霍执事实在有些为难他们二人，最好能准你每隔两三月回去看一趟，两边兼顾方为上策，父王若是通情达理，没有理由不准，你说呢？”

“嗯，再说吧！”

霍鉴初拥紧奚玥入怀，嗅着她轻轻柔柔的发香，有些迷醉地低喃道，“只要你不中间作难，怎样都好。”

事实上，奚玥出嫁之前，奚策就曾再三暗示她，霍鉴初为她放弃虞城，而甘为父王臣属，实非明智之举。奚玥不解，百般追问后，奚策才吞吞吐吐说出，奚昂曾找父王密谈过一次，对父王封霍鉴初为西南行省平章政事表示不满。奚昂当时的意思是，陇景和虞城素来互不相扰，凭什么如今非要拉一个外人来插手陇景事务，若为酬谢对方援手解陇景之围，将小妹嫁给霍鉴初已是天大的面子了，换了他，大不了使了丰厚赏额以示嘉奖。奚策道，“父王正为于鲤的事儿心烦，觉得身边得力可靠之人不多，故驳斥了大哥的不满，可外人这两个字终会成为父王心头的忌惮，若要陇景跟虞城长期修好，保持适当的距离，才能相安无事。”

奚玥不以为然，“鉴初马上和我们就是一家了，怎么可能是外人？大哥自己小肚鸡肠，不理他便是，父王就算不信任鉴初，难道连我这个女儿也不信么，既然两方联姻，我总归是会以大局为重，力护两方共同的利益，父王深明此理才会挽留鉴初，二哥你想多了。”

“总之……”奚策叹口气道，“也许是我想多了，然父王经营陇景多年，各方关系盘根错节，霍鉴初冒然插手，难免会得罪人，你要小心帮他看顾点，不知为何，心里总似有不好的预感。”

奚玥微微蹙眉，婉转道，“爹也该从这回的陇景危难中汲取教训了，你到过虞城，没有发现鉴初治理下的虞城，要比陇景兴盛得多吗，陇景地域虽广，却不堪一击，难道全然归咎于叛军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

“二哥，只要父王肯下决心励精图治，加上与虞城联手，咱们想保住西南行省不受叛贼所侵，并非不可能，所以我倒觉得，有鉴初从中相助，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奚策摇首，“玥儿，理想和现实两码事，你不小了，怎么还像个懵懂的孩子？咱们父王的为人处世，你还不了解吗？”

“我……”奚玥呆了呆，二哥的这句话顿时让她泄了气，所有强撑着的据理之争均显得十分可笑与幼稚，她不明白理想和现实究竟相距多远，但正如二哥所说，父王的脾气禀性，她实在应该最清楚不过。她怎么可以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霍鉴初一人身上，就连自己也劝不动的父王，怎么能指望鉴初就可令其改变？景王最爱面子，无论是谁拂了他的面子，哪怕再正确的提议，恐也会为之排斥，就像对于鲤的处置，奚策的分析不无道理。奚玥一度发热的头脑总算是清醒一些，可所谓的担忧，不管是奚策还是她的，新婚之夜自然无法坦诚相告，不合时宜是一方面，更要命的是，王府里有那么多不堪与外人道的事儿，奚玥无论如何，也羞于启齿。故而当新婚过后，霍鉴初兴高采烈，当真去走马就任时，奚玥也只是简单地叮嘱了他两句，“凡事先征询我父王的意见，若他执拗不愿，你也别勉强。”

“我知道！”

“凡事不可操之过急，用人的问题上，你私下里问问奚策的看法，他不会袖手旁观。”

“好，都听你的！”

霍鉴初笑着揽过自己的妻子，在她光洁的额头轻轻一吻，呼吸间尽是她柔暖的芬芳，清甜香润令他恨不得融化其中，然后他不再迟疑，带着满满的像是要从胸腔中溢出的快乐，和她挥手道别。奚玥独自站在府门前出神良久，她的叮嘱显然并不合自己的性子，然而为了鉴初尽快为父王所接纳，或者说为了避免鉴初与父王之间产生不快，她不得不替鉴初选择了中庸之道，“哪怕得罪父王的话由自己来讲，也比鉴初出面好些……”她喃喃自语，似下定了决心。只是鉴初的态度，仍叫她不大放心，他回答的太快，应诺的太不假思索，就如同大人在哄小孩子一样，明摆着只为安她的忧怀。但愿一切仅仅是她无端的患得患失吧，奚玥在怅然中转身回府，竭力摒除心绪的不宁，打算亲自下厨，为鉴初学作几样虞城风味的小菜。景王府厨子的厨艺自不必说，可惜会做虞城风味的，仅有一个，于是景王挑人送来郡主府时，奚玥毫不犹豫点名要了此人。至于丫头婆子杂役，也都是从王府分拨过来的，且多半都是平时奚玥使唤惯了的，所以身处郡主府，除了环境稍有改变，其他竟和待在王府没多大区别。独独纤娘，被奚玥接来府中安置后，奚玥的生活彷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耳畔时不时的，听见纤娘的唠叨，薰风暖日中，更像是催人眠的小曲儿，时光安详，闲日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