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档到此结束,李成蹊已经看的很明白,李鹤年在表达一个核心思想,他曾经想过循序渐进的改变,但是这种改变带来的后果,就是助长人的私心。这个告诫,李成蹊并不能认同,因为在他看来,李鹤年这种改变,带来的是必然的结果。真正的改变,应该是整个隐门体系的改变,而不是所谓的上层分权。李成蹊关上文档,粉碎,销毁,拿下U盘后,心情难以平静。这是一次试探,李鹤年做出了积极的回应,而不是他事先想的那样,老家伙还在紧紧的抓着权利不放。李成蹊还是做出了选择,动手做了一份新文档,将近期发生的事情,一一列上。随后用软件加密,存入U盘装好。关上电脑,出门来打个招呼,驱车上街找个网吧,发了个邮件之后,仔细的消除痕迹后,这才算完事。四周看看,网吧里生意惨淡,这个时候没多少客人。这不是李成蹊该关心的事情了,网吧作为曾经的现金奶牛,已经明日黄花。离开网吧的李成蹊,发现手机响了,看看是何我思的电话,按下接听:“在外面呢,有事?”
何我思心情不错的笑道:“某某大酒店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说个地址,你来一下。”
地图定位真是好东西,收到消息,李成蹊驱车前往,到了地方发现是个停车场,何我思和老景在外面等着他呢。停好车,老景招呼一声:“听说你眼力不错,特意请来帮我掌眼。”
李成蹊乐了:“你都听谁说的?”
老景笑道:“老何啊,还能有谁?他说你一眼就看出一串佛珠是假的。这事情不假吧?”
李成蹊心说这事情不假,问题是,那也太简单了吧?“先说好啊,我眼力也就一般,出现看不准的时候,千万别赖我。”
老景一听就竖起大拇指:“行家,开口就是内行话。”
何我思笑着挤兑:“别夸他,这是先找好退路的招数,我们都会。”
三人笑呵呵的往前走,进了一条步行街,里头全是卖玩意的。老景一边走一边解释:“老爷子八十大寿,我得准备件礼物。跟这里的人约好了,看一件书法。这方面,你行不行?”
李成蹊这下放心了,要说这古董啊,也就是书画这一块,李成蹊有点把握。别的还真不行,他就没系统的学习过这玩意。再说了,这玩意现在水太深,就算是你个行家里手,也难免有打眼的时候。正所谓善泳者死于溺!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三人进了一家小门脸,这地方的门脸都不大。老板是个中年人,姓周。简单的介绍后,老景迫不及待的表示:“东西呢?我家老爷子就喜欢八大山人的东西,你别弄假的害我。”
周老板矜持的笑道:“真的假的,我也说不准,这个行当,谁也不敢保证不打眼啊。东西呢,是别人放在我这里寄卖的,我可不敢保证是真迹。”
这些年古玩行业兴旺,利益大了什么妖魔鬼怪都往里钻。从古到今,这个行当作假的手法,可谓千奇百怪。只要在这个行业里泡着,就不免被人宰。外行人进来,交几年学费能学到点东西的,那都是人比较聪明的,肯下功夫去学的。周老板的眼睛还看着李成蹊呢,那意思这不是带来了掌眼师傅么?这么年轻,呵呵!李成蹊无视他的眼神,跟着往里走,一句话不说。上了二楼,周老板打开一个保险箱,戴上手套,取出一副卷轴开,小心翼翼的在绒布垫子上展开。李成蹊只是看了一眼就乐了。这是一副《采薇图》的临摹之作,典出不食周粟的伯夷、叔齐。原画是宋代之作,这是临摹的作品。落款处有一画押,似乌龟,这是典型的八大山人作品的特点之一。这幅画历史上有没有呢?八大山人是否临摹过《采薇图》呢?老周还在介绍这幅画:“注意看这个画押,其实是三月十九日这些字组成的。这一天,是明朝灭亡的日子。这是八大山人作品的特点之一。虽然我是做这行买卖的,但也不敢绝对肯定,这就是真迹。”
李成蹊在一边来了一句:“嗯,确实看不准,没把握。”
这一句话,就算是把老周得罪死了,行内的人都知道,这其实是在否定这幅作品了。周老板的脸上露出冷笑,看看李成蹊道:“这位李先生,何出此言?”
李成蹊笑了笑:“没什么意思!”
浑不在意的样子,确实太招人恨了。不过老景和何我思不这么想,他们肯定不会信周老板,李成蹊这家伙神奇惯了,他都否定了,这买卖自然做不成了。于是老景便笑道:“既然这么说了,那就算了吧,今天到这。”
其实老景和何我思也很奇怪,这货都没仔细看看,一口就否定了这幅画,他哪来的底气。三人出来,周老板笑的极为勉强,看着他们走远了,狠狠的啐了一口。没错,他确实是在挖坑下套。原本还准备了一堆说辞来着,比如这幅画的来历等等。只要李成蹊仔细去看,一准被他骗到。好吧,他之前就是这么想的。没想到,这混蛋根本不按套路来,看一眼就说是假画,这还能好好的聊天么?“李子,你怎么那么干脆的认为是假画?”
何我思憋狠了,这问题不问清楚,他晚上睡不着的。李成蹊笑呵呵的低声解释:“这幅画确实是假的,因为八大山人在临摹采薇图的时候,完全凭的是记忆。这样一来,导致他临摹的作品与真迹之间,存在一些细微的差异。手头没有真迹对比,跟你们也说不清楚。”
当然说不清楚了,真迹在李成蹊的收藏室内呢。你让他怎么说的清楚?李成蹊打算和稀泥,何我思不答应啊,上车之前还在絮叨:“今天就算了,下回你得再帮忙看一次。我觉得,你就是在欺负人家老景是外行。”
老景自己带着车呢,上他的车先走,何我思赖着上了李成蹊的车,还在那絮叨不停。大概意思,老景家那位老爷子,对何我思有恩之类的话。最后又来一句:“你到底有没看错?我钱都准备好了,这画还买不成。”
李成蹊忍不住怒道:“别的画不敢说,这画我不会看错。”
何我思奇怪道:“不应该啊,这么有把握?我虽然不算内行,但我见过内行,没人这么说话。”
李成蹊无语至极的翻白眼:“我都告诉你了,这画是凭记忆临摹的,你还不明白啊?”
何我思摇头:“我明白不了。”
李成蹊干脆来了一句:“真迹在我手里呢。”
咣当,何我思一头撞车窗上,心疼的李成蹊直皱眉:“至于么?我看看,车窗撞坏没?”
揉着脑袋的何我思怒道:“喂,还能不能做朋友?我撞到了头啊!”
李成蹊歪歪嘴:“又撞不傻,车很贵的。”
要不是看他在开车,何我思想现在就掐死他。“对了,你刚才说真迹在你那?”
何我思回过神来了,赶紧追问。李成蹊一边开车一边解释:“是啊,我没必要骗你。不过这事别告诉老景,免得他惦记我的画。”
何我思道:“是我想买好吧,不是老景,你刚才没听我说话吧?”
李成蹊还真没注意听他说话,这会继续打哈哈:“听了,不是老景的父亲大寿么。我跟你说啊,八大山人的作品多了,你有钱不怕买不到。再去找找,别在我这浪费时间。”
何我思知道这家伙的德行,也就没再坚持。真的再纠缠,朋友没得做了。只是这心里一直在好奇,这家伙手里都有啥宝贝啊。偶然碰到一幅画,还是之前没听说过的,真迹还在他手里。这特么的说不通啊,这家伙到底是医生啊,还是收藏家?“看这意思,你手里好东西不少啊?”
何我思旁敲侧击,李成蹊点点头:“有些好东西,都是祖辈攒下的。你就别惦记了,按说你们不缺渠道啊,惦记我这就没意思了。还有那个周老板,可不是什么好人。就他那画,估计是下了大工夫做的假。”
“不说这个,你就说说这画的来历吧。”
何我思主动转移话题,其实还是有想法。李成蹊也没在意,笑道:“明朝灭忙,朱耷遁入空门,有感于当时明朝文武纷纷不战而降,作了这么一幅画。我个人的观点,身为皇族,在这个时候选择了逃避,还有什么理由说别人。这人特别意思,朱家的江山,自己都不出力,还指望别人?说起明朝的灭亡,都说是文臣的责任。我看未必,明朝灭亡的主要责任,还是崇祯皇帝。治理国家,抵御外辱,对时局没有清醒的认识,没有一个长期战略。性情急躁,急于求成,再勤奋也不是个好皇帝。”
李成蹊这楼歪的厉害,何我思听着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你牛,真能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