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密布,细雨绵绵,浑浊的空气中夹杂着一丝泥土的腥气,大街上空无一人,静的不能再静了。此时在城外安平寺的一间禅房内,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满头大汗,面色凄惨的大口喘着粗气,想要大声叫出来却又在极力忍耐,不一会儿,一个瘦瘦小小的婴儿诞生了,这婴儿生来就不会哭,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那妇人把婴儿抱在怀里亲了又亲,一颗颗滚烫的泪珠滴落在孩子的脸颊,那个小婴儿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咧着嘴笑了起来,小手艰难地挥舞着,好像要为母亲擦拭掉脸上的泪痕,看着怀中的孩子,妇人喃喃自语道:“孩子,你本来不应该出生的,是母亲对不起你,你只有离开京城,离开母亲,或许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看着怀中的小婴儿,又忍不住用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他似乎很喜欢母亲的抚摸,那妇人又道:“孩子,你的脸这样的软,又这样的乖巧,是母亲对不起你,把你生在了皇家,如果有来生,母亲一定会拼尽全力找到你。”
就这样,城外的草屋内多了一个被遗弃掉的婴儿,或许连这个孩子自己都没想到过,还未出生时就被母亲用束带偷偷地藏在肚子里,长大之后还要藏身在密室之中,永远都是见不得光,或许自己这一生都要活在阴暗之下,永远不见光明,这个孩子就是秦风,而那个妇人的身份,又会是谁呢?“传新科状元侯之护上堂觐见。”
一身红袍,满脸意气风发,今年的新科状元乃是户部尚书之子侯之护,只见那人英姿挺拔,面容算不上俊俏,但却是一身掩饰不住的男子气概,小麦色的皮肤,眉眼之间有一股英气,看着不像个文状元,倒像是个武状元。“臣侯之护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洪亮且中气十足,惹得两旁的大臣纷纷侧目,都想看一看这位新科状元。“平身。”
霍焱开细细端详着眼前的人,虽说不是很俊俏,但却不失男子气概,很好很好。“朕问你,你父为朝廷命官,按理来说你不必参加科考也可以享尽荣华富贵,为何却要偏偏参加呢?”
其实皇帝本来也没想问他什么的,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领导人,对新来的员工还是要按照惯例关系也就是询问几句的,也就类似于现代公司的老板一样,问的几乎都是:你为什么要选择我们公司?你觉得我们公司哪一点吸引了你?霍焱开也是一样的,不用问也知道侯之护要怎么回话了,毕竟自己也“面试”过好多的“员工”了。“陛下,臣心中所想恐言语之中会有冒犯,臣不敢说。”
说着侯之护深深地作揖。“状元不必惊慌,朕也想听听,不管你说什么,都恕你无罪,朕乃天子,一言九鼎,起来回话。”
看着这位新科状元,自己倒是要听听他能说出什么话来。“谢陛下宽恕之恩。”
回完话,侯之护直立起身子,正色道:“臣为考取功名,与家父无关,其一臣为大元男儿,自当顶天立地,不为家人,就算为自己也要闯出一番天地来,身为大元百姓,自当维护大元,臣父食俸禄,臣亦然,陛下爱名如子,臣一家受陛下恩赐护佑,方能安享太平,故而更不能安心享受,只有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来报陛下大恩,这是其一;其二,臣幼时岁母亲去安平寺烧香拜佛,有一位大师曾说过,人生在世身不由己,与其奋力挣扎,倒不如顺其自然。那时年幼,不解其意,现细细想来,顺其自然的话是说给那些达官贵人听的,那些人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万事不用烦恼,只消安安稳稳颐养天年便可,可对于那些出身寒门的百姓来说,如何顺其自然?难道让他们就此认命?臣以为,他们只有奋力一搏,为自己一搏,为家人一搏,如何顺其自然,臣虽生于富贵人家,但却也明白高枕不能无忧这个道理,所以也要为自己搏上一搏。”
听完这位新科状元的话,坐在龙椅上的至尊者不由得心头一热,自登基以来,像这样的至诚之人有很多,但却能把心中肺腑都说出来的确是很少,这一席话虽是良言,但却也让一些人暗暗记恨起来,像这样的臣子一定要多加爱护。“哈哈,你说的在理,朝中皆是良臣,才保得这大元江山固如铁桶啊,那么还有其三吗?”
“这其三,大丈夫身在世间无非是安身立命,臣考取功名,也是为了寻得佳人,佳人常有,臣不想让今后的妻子以为臣只是碌碌无为的富家公子,臣要给以后的妻子一个依靠,做一个实实在在的大丈夫,护佑妻儿。”
别看这位新科状元才不过二十出头,但却有着常人没有的见识与胆量,能在皇帝面前说出这番话,可见是智谋双全。“好,那朕问你,你说安身立命,那朕就把敬舒公主许配给你做妻子可好啊?”
“臣斗胆,俗话说娶妻娶贤,臣可否请陛下告知,敬舒公主是何许人也?”
还不等皇帝回答,只见户部尚书侯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惶恐的说道:“请陛下赎罪,臣教子无方,纵的他不知天高地厚,能取得公主为妻,是侯氏一族的荣耀,请陛下念在小儿年幼,万望赎罪。”
侯晋跪在那里,额头的汗珠渗了出来,可他现在可没有心情擦拭,这个逆子,看为父回去不好好教训你。侯之护也立刻跪了下来,头埋在地上,不敢言语,整个宫殿鸦雀无声,大臣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谁不知道敬舒公主乃是陛下的亲姐姐,连陛下都对公主敬爱有加,如今倒被人嫌弃起来,啧啧,到底是个毛头小子,处事还是急躁了些。霍焱开没有开口,只是淡淡的注视着那父子二人,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心里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大臣们心里在打鼓,侯晋的心里更是惶恐不安,耳边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盼着皇帝开口,哪怕是责备几句也行,最怕是不做声,虽说自开国以来,历代帝王都爱民如子,对臣子也是关怀备至,这也是大元江山稳固的原因,但是谁人不知陛下的逆鳞就是敬元长公主和敬舒公主,他们姐弟三人感情至深,世间少有,如今自己的儿子言语冒犯,不知陛下会怎样处置。半晌,上座的人开口道:“你倒是个谨慎的,怎么,还怕朕骗你吗?”
“陛下赎罪,为人臣子,自当安守本分,敬舒公主乃天人之姿,只怕犬子会委屈了公主。”
侯晋这才有机会抬起袖子擦汗,可看这意思,皇帝还没想让自己起来,那还是老老实实的跪着吧。“何罪之有,敬舒公主乃是朕的二皇姐,品行自是不用说,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只是身在皇家,千娇万宠,你以后可要好好爱护才是呀!”
听了皇帝的话,侯之护忙说道:“多谢陛下赐婚,臣定会好好爱护公主。”
说罢皇帝便让父子二人起身了。此时的侯家,可谓是荣耀万千,红极一时。侯之护与敬舒公主的婚期定在明年的六月初八,这才刚入冬,侯家就已经张罗着了。同年腊月初三,不过短短两三个月的光景,侯府的大门紧紧闭着,府里还挂着为迎娶敬舒公主的彩头,远远看去火红一片,喜庆极了,但此刻给人的感觉不是热闹,而是透着一丝凄凉与诡异,侯家上下一百多口人一夜之间都消失不见了,而乱葬岗中却多了一百多具尸体。此时的敬舒公主府。“清清,你相信我,侯氏一族没有背叛大元,更没有与织罗国狼狈为奸,我们是被奸人所害。”
只见一男子满身血痕,跪在一女子身旁,双手紧紧拉着那女子的衣裙,苦苦的解释着。“阿护,我相信你,也相信侯氏一族。”
那女子轻轻俯下身子,用手帕慢慢的擦拭着他的脸庞,轻言细语的说道:“阿护,我有了,我有了我们的孩子。”
侯之护的眼里瞬间充满了光亮,他把头慢慢的靠在敬舒公主的肚子上,喃喃自语道:“孩子,我是你的父亲,你能听到吗?”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脸上的慈爱,敬舒还是开口了:“阿护,我有话对你说。”
侯之护起身坐在了椅子上,温柔的注视着自己的未婚妻子,只听见她开口说道:“阿护,你我虽已是有婚约在身,但却还未正式结为夫妻,这个孩子,是你我之间的一个信物,我今生也只愿嫁给你,但是世间变化万千,谁又能想到侯府会被诬陷通敌呢,我也只能把你解救出来,伯父伯母我实在是无能为力,说起来是我对不起你,我心中的实在有愧。”
说着敬舒公主擦拭着眼泪。“清清,你别这么说,这事也不怪你,只怪小人诬陷,父亲母亲含冤而死,连一座坟墓都没有,不过还好,你有了我们的孩儿,如若她们泉下有知一定会很高兴。”
说到动情之处,侯之护也留下了泪水,可敬元公主接下来的一番话,直接让他呆愣在原地:“阿护,你知道的,我虽和陛下是骨肉之情,但我还有一个身份是你的未婚妻子,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作为罪臣之妻,我也会有牵连,所以,阿护……”“清清,你是怕、怕我会牵连你?我不相信这是你的真心话,你说我是罪臣?”
侯之护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感觉到无比的陌生。“阿护,你清醒一点,就算没有我,那孩子呢,你也要让孩子陪你一起死吗?你真的以为我救你出来只是为了与你叙旧情?”
字字诛心,良久,侯之护开口道:“敬舒公主,臣明白了,感谢公主救命之恩,臣只希望公主善待孩儿,臣告退了。”
次日早朝。“侯氏一族都以处死,敬舒公主乃为皇家血脉,就算与侯氏有婚约,但请陛下念在公主手刃罪臣侯之护,宽恕一二。”
柳丞相在大殿上为敬舒公主求情,其他大臣纷纷附议,其实皇帝并没有想处置敬舒公主,反而还有些对不起自己的皇姐,只是不知皇姐在手刃侯之护时是怎样的心情,听上报的人来说,侯之护的尸体被从公主府抬出来的那天,敬舒公主并没有露面。伺候敬舒公主便以看破红尘长居府内,除了去安平寺烧香拜佛之外,再没有去过别处,就连敬元长公主大婚都没有出现,眼看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只能长居府中,直到生产那日,才假借身体不适之名带着奶娘苏氏在寺内禅房生产,自从有了身孕,一直都是苏氏照顾自己,也只有自己和苏氏知道这个秘密,生产过后,敬舒公主强忍着身体的疼痛上了马车,打道回府,而苏氏没有跟随,后来听人说是不小心坠入了悬崖,死相极其难看,敬舒公主派人带回尸首,予以厚葬。也许连敬舒公主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当年丢弃的孩子现在就在自己的身边。“你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