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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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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烬舟是被一阵雷声吵醒的。落地窗外的天黑压压一片,树枝在狂风中摇曳,沙沙作响。刺骨的寒风穿过窗缝,进入了房间里。摩挲声断断续续,只听见“咔哒”一声,黑暗无光的房间里亮起一点猩红。梁烬舟深吸了口咽,缓缓吐出,动作重复了几次,一支烟也就燃尽了。凉意充斥着整个房间,他起身,踩着拖鞋,关紧了窗户。窗外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晶莹雨滴爬满了整面玻璃。梁烬舟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电脑的“咳嗽声”不断,他关闭信息提示音,随手点进了个群聊。“什么时候的事?你咋知道了?”

梁烬舟看见这条最新消息,按住滚轮往上滑了滑。“欸,你们还记得不,上届高三那个被校园霸凌的女生,不久前好像自杀了。”

梁烬舟看了看群聊的名字,是高中时的校友群,刚想要退出去,又被最新消息拉回了界面。“对,她被欺负了挺长时间的,三班的一个女生。”

“谁?”

梁烬舟看了会,指腹按了几个键,打出这个字,发了出去。还没等到下面的人回话,梁烬舟桌面上的手机就响了,他盯着电脑屏幕,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按下了接听键。“阿烬,你看咱班班级群了没?”

对方的声音有点耳熟。“周宴?”

梁烬舟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又抬头看到校友群一直没人自己接话,皱起了眉。“对,是我,咱好久没联系了,你快去看班级群。”

周宴的声音有些急切。梁烬舟不得不退出校友群,点进已经热火朝天的二班班级群。“三班那个哑巴前几天死了。”

信息一直在刷新,在话题都是围绕着“哑巴”这两个字。电话那边的周宴问道:“阿烬,你还记得三班那个小哑巴不?”

“谁?”

梁烬舟退出二班的群,回到校友群,发现自己的发出去的那条信息下面有了回复。“叫什么来着….…”周宴嘀咕着。他眯着眼,看着屏幕上回复的名字,念了出来:“白瑾意。”

周宴:“对对对!就是叫这个,你不是记得吗?”

梁烬舟:“不记得,我们认识她吗?”

时光倒流,二〇〇八年,夏。“同学们,欢迎一下新同学。”

班主任是个戴眼镜的男老师,教数学。讲台下的学生恹恹欲睡,好半响才听到稀稀拉拉的掌声。“你们这这届毕业生,这个样子怎么考大学?”

班主任敲了敲桌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高三才开学几天,到你们复习的时候怎么办。”

“杨老师,这不才开学吗?”

杨易:“希望你们考试的时候还能说出这种话。”

白瑾意站在杨易身旁,低着头,不敢迎上那些打量的目光。“这位新同学表达能力不是很好,大家一定要多多关照一下。”

杨易隐晦的说,“白瑾意,你坐岑溪旁边吧。”

他指了指一个比较靠前的座位。白瑾意点了点头,顺着他指着方向走下讲台,坐在那个叫岑溪的女生旁边。讲台下学生没听明白杨易说的话,但杨易已经走出教室了。“表达能力不好?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可能是不擅长交流?”

白瑾意把包放进课桌里,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和一本便签,她撕下一张便签纸,拿起笔,低下头写着。一分钟后,她再次抬起头,把那张便签纸举在胸口,拍了拍旁边的女生,指着自己。岑溪扭过头,看到纸上的内容。“你好,我叫白瑾意。”

“我叫岑溪。”

岑溪不明所以,愣了一下“你为什么.....”她还没说完,又看见白瑾意低下头匆匆的写着。“我不会说话。”

岑溪:“你不会说话?”

白瑾意点了点头。“你是..…哑巴吗?”

白瑾意顿了下,点点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岑溪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摆手道。白瑾意笑着摇了摇头,抬起手,一手拇,食,中指捻动着,连续了几次,两手拇,食指搭成圆圈,互相套着环。岑溪没看懂白瑾意的手势,但是看懂了她的嘴型,她说,没关系。从那天开始,三班的学生各种猜测,有的人猜对了,有的人猜错了。高三三班的白瑾意成了一中人尽皆知的小哑巴。那节体育课是白瑾意在一中和梁烬舟最近的一次。体育老师带着三班做完热身活动便解散了队伍。大多数女生都坐在树荫下休息,白瑾意有些热,起身打算去厕所洗把脸。“瑾意,你去哪?”

坐在身边的岑溪也站起来,问。白瑾意指了指不远处的厕所,比了个手势。岑溪:“那你快点,等会可能会集合。”

白瑾意站在洗漱台前,拧开了水龙头,洗了把脸,左边的女厕传出一道声音。“可惜了,是个哑巴,一副狐媚子脸。”

声音越来越近,似乎要走出来了,白瑾意的动作没停,抹了抹脸,准备离开。“喂,小哑巴,你听到了啊。”

白瑾意脚步顿住,转过身,看着那几个头发带着几缕红的女生。“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贱啊,到处勾引人,我朋友的男人魂都被你勾走了,你还想抢我喜欢的人?”

其中一个女生靠在洗漱台边,抽着烟说。白瑾意不知所措,连连后退,比了好几个手势。“老子看不懂,你也不用使劲比画,今天就想教训一下你。”

说话女生吐着烟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女生,朝白瑾意这边抬了抬下巴。白瑾意这才看清楚,抽烟的女生回头看的那个女生也是三班的。“快点,用力点。”

她满脸不耐烦,用脚踢了踢身后那个女生。那个女生哆嗦了下,一个健步到了白瑾意面前,巴掌毫不犹豫的落在白瑾意的脸上。这一巴掌用了很大的力气,白瑾意差点站不稳身体。白瑾意稳住,看着她,用口型说:“打吧。”

谁又想成为霸凌者呢。面前的女生看懂了,怔住了,强忍着泪水,又抬起手。第二个巴掌还没来得及落下,女生的小臂被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握住了。白瑾意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他皱着眉,盯着自己,漆黑的眼眸带着一点光。“不会还手?”

又是梁烬舟,又是这句话。他说完,抬头看向靠在洗漱台的女生。“楚以琳,不想被处分就赶紧滚。”

抽烟的女生不但不走,反而笑了笑。“梁烬舟,你觉得我会怕被处分?别说你这个学生会的了,校长来了我都不怕。”

梁烬舟甩开面前这个女生的手,双手插进口袋里。他很高,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裤,袖口拉高,露出了一节白净的手腕。“但是,我突然发现一个秘密,她居然喜欢你,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一个哑巴,不配喜欢你。”

楚以琳带着那群女生走了。梁烬舟看了会,转过身说:“你傻站着给人打?”

他说完,没有一丝留恋,就像真的只是随手帮助,转身离开了。就好像高一那年一样。他们都还在七中,白瑾意也一直被人欺负,直到有一次,梁烬舟保护她了。那是唯一一次有人站出来保护她,也是最后一次,后来他转学了。她现在也来了,只可惜,他不记得她了。“对不起。”

三班的那个女生还没走。白瑾意垂下眼皮,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和笔,写着,因为手抖的原因,她的字有些潦草。她写完,盖起笔帽,把纸给了那个女生。“没关系。如果他们欺负你,那就告诉老师吧。”

不要像我一样,只是个任人欺负的小哑巴。那个女生蹲下,哭了。纸没拿住,飘走了,在空中飞扬着。白瑾意走回去的路上看见岑溪,挤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你的脸怎么了?”

岑溪摸着她的脸。白瑾意才感觉到脸颊火辣辣的疼,赶紧捂住了脸。“她们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白瑾意摇头。岑溪:“你说实话。”

白瑾意又摇头。“是不是宋婷?那群人是不是又让宋婷打你?岑溪捏住白瑾意肩膀的手越来越用力。“瑾意,我们去告诉老师吧。”

岑溪拉住白瑾意的手,大步向前走。白瑾意拉住她的手臂,拿出纸和笔,快速的写下几个字。“溪,没关系。”

没用的。她知道的。她们只会被处分,然后再回到学校,继续欺负她。岑溪看着她的眼睛,脑袋往上仰,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你怎么回来的?”

白瑾意用口型说:“梁烬舟。”

岑溪:“这次是他,那下次怎么办?”

白瑾意不知道。岑溪:“瑾意,你不是喜欢他好久了吗?他可以保护你啊。”

白瑾意又拿出纸和笔。“我喜欢他,不是想要他保护我,而且,他不记得我了。”

她喜欢他,从高一那年开始。二班和三班是同一节体育课,篮球场打球的男生非常的多。白瑾意和岑溪在场外的绿荫下看着。梁烬舟也在场上,打了一场又一场,进了一球又一球,比赛结束也从来不缺人送水。白瑾意突然想起,在七中的高一那年,她也曾坐在一旁偷偷看梁烬舟打篮球,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迟迟不敢送过去。白瑾意发着呆,突然被一股力拉起来,是旁边的岑溪。“走。”

白瑾意的眼神在问:“去哪?”

“表白去。”

白瑾意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岑溪拉到了篮球场的边缘。岑溪回头看了一眼白瑾意。“梁烬舟!”

岑溪喊的声音很大。声音一出,白瑾意看见,人群之中的梁烬舟扭头看了过来。风止,树静,篮球场上所有的人都扭头看向了她们这边。说点什么..白瑾意反应过来,右手伸出食指,指了一下自己,右手拇指,食指微曲着,捏成了一个半圆,指尖朝下巴处点了两下,同时头向下微微点了两下右手伸出食指,指了指梁烬舟。“阿烬,你认识她们?她在干嘛啊?”

“好奇怪的动作,哈哈哈哈哈哈哈。”

梁烬舟没看清,也没了打球的兴致,拍了下球,淡淡的说:“不认识,走了。”

学期过半,高三越来越紧张。楚以琳时不时找她麻烦。白瑾意和岑溪不顺路,没办法一起走,所以每天放学回家她都会最后一个走,绕开楚以琳。“瑾意,你怎么最近放学都这么晚回家。”

妈妈疑问。白瑾意停下,却没有说话,最后走进了房间里。她想,熬过最后几个月就好了。时间过得很快,很快。她期盼的高考来了。考试的前一天,老师下发准考证,白瑾意小心翼翼的放在书包里。放学时,她依旧是最后一个走,习惯性检查书包,却发现准考证不翼而飞。白瑾意把包里,课桌里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你是在找这个吗?”

嚣张的女声在教室门外响起。白瑾意抬头。楚以琳靠在门边,手里举着她的准考证。“多亏了宋婷啊。“白瑾意已经猜到了是宋婷,急忙跑到楚以琳面前,想要夺回准考证。“别急啊,小哑巴。”

楚以琳笑的很得意。“躲了这么久,你不就是想和梁烬舟考上同一所大学吗?”

“给你个机会,今天校门口晚上见。”

楚以琳转身就走,突然又想起什么。“哦,对了,你偷偷放在梁烬舟家门前那束廉价的蓝色鸢尾花,我亲眼看见他丢到垃圾桶里了。”

白瑾意闭上眼,无声的流泪。一束鸢尾花,一整个青春,而蓝色代表了暗恋。最后,楚以琳没有把准考证还给白瑾意,而是当着她的面撕了。梁烬舟又点了支烟,咳嗽了两声,声音低沉:“不记得,我们认识她吗?”

周宴:“高考前几天的时候,咱们打篮球的时候,她朋友不是在喊你名字,她好像就站在旁边,我记得她当时一直比划。”

“我听他们班的人说,她之前都没都去参加高考。”

梁烬舟:“嗯,那么久的事,我记不清楚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会。“阿烬,你觉得,她当时比划的那些是什么意思?”

梁烬舟抖了抖烟灰。“不知道。”

周宴:“你以前一直没听到别人说,她喜欢你吗?”

梁烬舟的手在空中停住。“没印象。”

“挂了。”

这一夜,雷雨交加,彻夜难眠。梁烬舟醒来时,窗外天光大亮,他揉了揉泛酸的眼睛,踩着拖鞋从冰箱里拿了一袋面包打算应付一下。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露珠还留在绿叶上,天雾蒙蒙的。梁烬舟打开手机里的地图,连接导航。十多分钟后,到达最终目的地,他下了车,看着面前的这所聋哑学校,心情复杂。梁烬舟锁了车,走了进去,发现整个学校很安静。“你好,先生,有什么事吗?”

突然看见远处的一对男女。“怎么了先生?”

女人似乎看见他在出神,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这两个人真是。”

梁烬舟看见那个女孩对她面前的男孩比着手势,此时画面突然和记忆中的画面重叠。“她的手势是什么意思?”

女人又笑了笑说:“她在表白,意思是。”

“我喜欢你。”

原来,是我喜欢你。梁烬舟回到家,打开了电脑,找到手机上没有的校友群,点进群资料,查看着群成员,始终没能找到白瑾意的名字。他拿出手机,拨打周宴的号码。没几秒,那边通了。“阿烬?”

梁烬舟没应:“白瑾意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什么鬼?”

梁烬舟哑着嗓子:“别废话,快点。”

“好像叫,.岑溪?”

梁烬舟放下手机,握住鼠标,搜索群成员,岑溪的名字出来了,然后点进个人资料,发送好友验证。电话那边的周宴还在絮絮叨叨,梁烬舟什么也没听进去。电脑的咳嗽声响起,验证通过了。梁烬舟按键:“岑溪?”

岑溪:“是,你是?”

梁烬舟:“我是梁烬舟。”

等了几分钟,那边没再回复,半小时后,终于发来了一条消息。岑溪:“你来陵园吧。”

梁烬舟看见这四个字,根本不敢相信。阴云密布,天空变成了一片灰白色,不一会,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墓园很大,此时只有一个人。梁烬舟撑着一把黑伞,走到岑溪身边,看见了眼前的墓碑上的金色字:爱女白瑾意之墓。雨越来越大,墓碑上越来越多水痕,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岑溪蹲下,抚摸着墓碑上照片,照片上的人柳眉弯弯,梨涡浅现。“她真的很想参加高考。当她打听到你想考的大学时,毫不犹豫的填了和你一样的志愿,想和你一起考上。”

“楚以琳知道她喜欢你后,把她的准考证拿走,撕了,她死的原因不是准考证被撕,而是那束的蓝色鸢尾花。”

“你知道蓝色鸢尾花的花语吗?素雅大方和暗中仰慕,象征着爱情,而蓝色代表了暗恋或者默默付出。”

“梁烬舟,她说没关系,但我恨你,我恨你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梁烬舟一言不发,无话反驳,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一切都是因为他。岑溪走了,只留下了一封信。他打开时,发现信封已经有些泛黄了,像是被人保存了很久。梁烬舟,你还记得我吗。我想,你应该从来没有记住过我吧,更不可能记得在七中救过我吧。谢谢你的出现,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在了七中,我记得当时,你对我说,“不会还手吗”,我其实真的很想还手的,但是如果这样做了,没有人会站在我这一边。听说你转到了一中,高三下学期,我也凭成绩转到了一中,只不过太晚了,但是能每天见到你已经是我开心的事情了。我们一定会考上同一所大学的。很遗憾不能亲口告诉你我的秘密,因为我是一个小哑巴。梁烬舟,对不起,原谅我。最后一行只有一串数字。“2053、0823、2970、0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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