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贤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大人,马老先生的名声,在下自然听过。既然这个小店主说,他手中的才是真迹,如此言之凿凿,不如就让马老看看他的画。如何?”
江月回暗自冷笑,范文贤还真是奸诈,他这是不相信杨湘武手中画是真,就让马老先验那幅。杨湘武心头一沉,越发有点慌。江月回开口道:“大人,如果马老先生验过,杨掌柜手里的画是真,那范文贤手中,就定然是假。是否可以判定,他是以假画,来讹诈我父亲?”
“这……”布政使略一迟疑。沈居寒道:“怎么?长随即人证,画为物证,大人是觉得,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布政使微拧眉,虽然不喜欢沈居寒这态度, 但也的确犯不着为一个范文贤,得罪沈家。到时候范文贤拍拍屁股走了,他和沈家可还是要在凉州的。“沈公子所言不错,是可以确定。”
布政使点头:“马老先生,就请你验一验吧。”
杨湘武心里紧张,但听方才江月回的话,好像很有信心,又有了些底气。马老先生从腰侧的小布袋里拿出一个圆圆的小镜子,这镜子和寻常用来照容貌的不同,两面皆是镜,对准古董,可放大细节之处。杨湘武眼睛微亮,这等稀罕物,他只听说过,从未见过。这次也算是沾了江月回的光。大堂上下近百人,鸦雀无声,都聚精会神地看着马老先生。沈居寒悄悄打量江月回,这小狐狸一脸淡定从容之色,没有半丝惊慌。莫非是因为,上次马老帮过忙,她已经知道,马老是他的人?良久,马老收起小镜子,朗声道:“大人,杨掌柜手中江枫渔火图,乃是真迹。”
哗!议论声顿起,如潮水般声浪炸开。杨湘武手指微抖,天爷,这画竟然是真的!这可是价值连城啊,江小姐竟然如此信得过他。范文贤脱口道:“这怎么可能?”
马老沉下脸:“怎么?你是质疑老夫的鉴别能力吗?”
范文贤一噎:“我……”马老走到他面前,拿过他手中的画:“别的不说,单是这个渔字,便是假的。还有这色彩,也是经过处理,看着真,可骗不过老夫这双眼。”
吴瑶瑶小声嘀咕:“不会吧,这画不是院首的吗?”
宋南念脸上挂不住,上前道:“此画乃是家父好不容易得来,一直珍藏,这次更是拿来装裱,怎么会是假的?”
“宋小姐, 买古董被打了眼的有的是,不是说你父亲买了珍藏了,就 一定是真的,”江月回淡淡道,“我不管之前如何,只管当下。范文贤拿此画来我府上,一会儿让我父亲看,一会儿又让保管,一会儿又让长随放火,一会儿又让我们卖宅子赔钱。这究竟是意欲何为?”
江月回手轻抚在心口处,对布政使道:“大人,小女别的不知,只知范氏夫妇不怀好意。家父念及旧情,却遭受如此对待坑害,差点心疾复发,还请大人给我们父女讨个公道。”
布政使感觉自己的心口也在隐隐作痛。看着江月回嘴里说着请求,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一口气又哽住。威胁,绝对是威胁。这个丫头不只威胁他一次了!沈居寒垂眸,嘴角拼命上扬。江季林行礼道:“大人,下官与范文贤多年未见,本是一腔热情待昔日旧友,谁知却被如此诓骗陷害,请大人为下官作主!”
范文贤心里慌乱,表面上勉强维持镇定:“江兄,我真的不知此乃假画,本来今日还想去联系装裱大师,否则何必多此一举?”
“当然是为了假戏真做,看起来更真实些,”江月回冷声道。“你……”话音未落,外面有衙役进来:“回大人,外面有一名女子,说是前来作证。”
布政使奇怪:“女子?作证?”
“正是,她说,知道此案的一些线索。”
“传!”
一声令下,外面围观的百姓左右一分,一名女子款款走来。范文贤定睛一看,惊喜又有点疑惑:“阿晴,你怎么会来?”
范夫人用力拧他一把,“呸”了一声。柳晴目不斜视,根本没有看他们夫妇,上前见礼:“民女柳晴,见过大人。”
“柳晴,你要做什么证?”
“回大人,民女要作证,范文贤知道此画是假。他故意把画交给江大人保管,再命人毁去,为的就是让江家赔偿,他好狠赚一笔。”
“你……”范文贤惊呆,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柳晴所说是真,但他从来没有和柳晴说过。范夫人脸还肿着,说话都口齿不清,但仍旧挡住现在骂人:“贱人,你胡说八道,栽赃陷害!谁给你的胆子?我打死你,扒你的狐狸皮!”
江月回偏头看布政使:“大人,小女也不是头一回上大堂,连牢都坐过,断头台也上了,今日这番情形,倒是从未见过。这大堂,到底谁作主?”
布政使一拍惊堂木:“肃静!都闭嘴,范氏,你若再敢喧哗,就掌嘴二十!”
范夫人无比委屈:“大人,这个贱人胡说八道,我家夫君刚和她认识,还救过她,她竟然恩将仇报!”
柳晴拿出玉佩:“大人明鉴,小女可不是胡说,您瞧,这是范文贤送予小女的信物。他说是书院夫子,教书育人,小女仰慕,便与家兄一起请他用膳,回报他的恩情。谁知,几杯酒下肚,他喝醉竟然说起画的事,家兄觉得此人心术不正,便带小女离开。今日是想去找他,归还玉佩,不料,听说江府失火,他被带来大堂,便知事情不妙。方才,在外面听到,他假画之事败露,还想抵赖不认,故而特来作证。”
有理有据有证物,逻辑清楚,条理分明。在场的人都听清楚了。范文贤又惊又气,胡子都撅起来,指着柳晴“你”了半天,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江月回道:“大人,这下,事情分明,可以判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