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她敛衽行礼。缪雅娴瞥了她一眼,收回视线,语气颇为冷淡。“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
苏萱闻言忽地有些想笑,“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你……”缪雅娴脸色唰地一变,下一瞬便怒地甩了针线,带着怒气起身朝苏萱走来。“怎么?卜君荔就是这么教你的么?对父母不敬,对兄长无礼,你在苏家这么多年,就学了这样的规矩么?”
闻言,苏萱不由地皱眉,心说这是风水轮流转么?相比先前沈云琦见自己便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模样,缪雅娴态度还算好一些。如今,沈云琦倒是收了敌意,缪雅娴又一副看自己不爽的模样。怎么?这是东家不横,西家横么?咋的?她在沈家,是不能过一天痛快日子了,是吧?“我跟你说话呢?你是哑巴了吗?”
见苏萱沉默不语,缪雅娴显得有些焦躁。“没有。”
苏萱也不恼,只神色平静地看着她。“不知母亲叫我来,所为何事?”
“你——!”
缪雅间一副吃了苍蝇,说不出话的模样,用一双满是怒气的大眼睛瞪着她。苏萱忽然觉得,挺没意思的,亲生母女相处到这个份上,真的,没意思透了。“母亲若是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站住!”
苏萱刚转身,就被缪雅娴喊住。她顿住脚步,没有继续往前走,却也没有回头。缪雅娴气势汹汹地绕到她跟前,抬手就要打她,却被苏萱一把抓住了手腕。“母亲要干什么?”
“教训你这个不孝女!”
缪雅娴挣扎了下,但她从小就养在闺阁中,自是不比跟着苏武学过功夫的苏萱。“那母亲倒是说说,我如何不孝?”
苏萱甩开她的手,不卑不亢地站着。缪雅娴怨恨的瞪了她一眼,咬牙道:“大殿之上,不询问父母,擅自应允婚事,此为一。”
“背着父母与赫连佑霖苟且生情,此为二。”
“亲旁人,而远爹娘,此为三。”
“新年之际,不与父母贺新年,此为四!”
说到第四条时,缪雅娴的情绪明显激动很多。苏萱闻言也不恼,只恭敬地行礼。“女儿祝母亲,新春吉祥,万事顺意。”
正欲继续指责她的缪雅娴当即愣在了原地。苏萱抬起头来,盈盈一笑,伸出手来。“你干什么?”
缪雅娴皱眉看她,清冷的面容上带着三分防备,三分不满,剩下四分,苏萱读不懂。“既是拜年,便该有压岁钱的。”
苏萱说着,上下打量了缪雅娴一眼,蹙眉道:“母亲,您该不会这么小心吧,连个压岁钱都舍不得?要知道,今日云晴姐姐,还给了我一张银票呢!”
“闭嘴!”
缪雅娴恼火的吼了声,“你还要不要脸?她沈云晴怎么可能是你姐姐?!”
苏萱耸了耸肩,坦然道:“她给我压岁钱了。”
“你……!”
缪雅娴气得咬牙,“将军府就是这么教你?只要给钱,谁都好?”
苏萱咧嘴一笑,“母亲,给我钱的呢,不一定好,但不给我钱的,那肯定是不好。”
“你……”缪雅娴气白了一张脸,指着苏萱的手都在颤抖,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苏萱等了一会儿后,叹气道:“母亲,我也不是非要问你要压岁钱的,就是觉得,过年嘛,想跟您讨个吉利,你要是不给,我也不生气,顶多是有些伤心而已。”
“当然了,您没养过我,我纵使伤心,您也是不在意的。”
说罢,苏萱盈盈福身,“时候不早了,若母亲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话落,她绕过缪雅娴往外走。待掀开帘子,下了台阶时,苏萱摇头轻笑,心下不悲不伤。“站住!”
就在苏萱行至院落中央时,缪雅娴满是怒气的声音传来,她下意识地顿住脚步转过身来,便见缪雅娴外裳都没穿,便气势汹汹而来。“给你!”
她将一个盒子塞到苏萱手中,又怒又恼的看着苏萱道:“早日你会长成这般俗气的人,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该不该的,您也生了,不是吗?”
苏萱弯着眉眼浅笑,“虽说,生而不养,但母亲,我也还是您的女儿,这一点儿,您无法改变。”
“你……”缪雅娴气白了一张脸。“何必呢?”
苏萱同情的看着她,“母亲,缪家,您已经无人可以仰仗,沈家,父亲和兄长,也不会成为您的依仗,她日您缠绵病榻时,还是得我这个做女儿的来探望您,待您百年之后,也得我这个做女儿的为您守灵。”
“你、你威胁我?”
缪雅娴瞪大了眼睛。“我不是威胁您。”
苏萱吐了口浊气,“我只是想告诉您,你我之间的母女关系,是血脉羁绊,是无论如何都斩不断的,我知道你对我心有不满,我对您也未必哪哪儿都满意。”
“与其相看两相厌,不如各退一步,好好相处,毕竟,我也算是您的脸面,您也算是我的仰仗,咱们何必天天闹得跟敌人似的呢?”
“谁教你的?谁教你这些的?”
缪雅娴恼火地瞪着苏萱,“我告诉你,别拿卜君荔教你的那一套来对付我,我此生,最恶心的,就是她那副事事和稀泥的模样!”
“没人叫我。”
苏萱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既然我的话您听不见去,那便罢了。”
说完,她收了手,直视着缪雅娴的双眸道:“母亲,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也都已经发生了,您改变不了别人,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
“您若一直这么较真,只会害了您自己。”
缪雅娴闻言气笑,“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跟我说教?”
“唔……”苏萱嗤笑出声,“我若不是东西,那我的生母您,又算什么呢?”
“你……”眼看着缪雅娴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苏萱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小姐,您刚刚,干嘛激怒夫人啊?您激怒了她,日后,在沈家,岂不是更不好过?”
待出了缪雅娴的园子,明心四下打量一圈,见没什么人后,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无妨,说了就说了,我还能怕她不成?”
“可是……”明心蹙眉,“我觉得夫人她,瞧着不大对劲。”
苏萱轻笑出声,“那你眼神不错。”
明心:“啊?”
“她啊,早就魔怔了。”
苏萱叹了口气,心下却有些悲哀。她没办法说对错,父母那一辈的事情,她也不是完全清楚。卜君荔没有错,但,缪雅娴的确是因为卜君荔受到了伤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明心闻言不明白,困惑的抓了抓头发,问:“小姐,您说的这句是什么意思啊?”
苏萱耐心解释道:“这句话的意思是,百姓本没有罪,因身藏壁玉而获罪,寓指拥有财宝或者才能而受害。”
“哦。”
明心缓缓点头。前一辈的事情,卜君荔何其无辜,她对沈凌风无意,可仅仅是她有着一张自信漂亮的脸,又有着与京城贵女都不同的潇洒性情,便引得沈凌风对她倾心。可沈凌风的倾心是毒,是错。他背弃了同他青梅竹马的缪雅娴,一次次因为卜君荔而伤害缪雅娴。活在痛苦中的缪雅娴,如何才能不嫉妒,不怨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