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化王一生风流,可却膝下单薄。人到五十,却也只有三女。无一子。这也是他一生之痛。天下人无不明里暗里嘲讽他,特别是青海王那老匹夫,背后更是嘲讽他绝户命。活到这把岁数,他也更迫切想要个儿子,继承衣钵。姬夫人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才加以利用。不过,安化王也不是她说什么就信什么。“你没骗本王?”
“大王!难道您不相信臣妾吗?”
她不敢置信,于是报出了四郎的生辰,八字。安化王隐隐想起,几年前的同样日子,他似乎的确跟她来往的频繁了些。再者,他也想靠此事打破自己生不了儿子的传言。世人说他绝户命,他偏就不信!如今,也算证明了不是?没有哪个男人,特别是身处高位的男人,愿意听人说自己不行的。渐渐的,他也信了七八。可一想到,这儿子还未谋面,就被人害死,他怒从中来!他可能此生只有这一个儿子,还被人害死了!“岂有此理!”
他怒不可遏!姬夫人一看目的达成,心中得意。“大王,您要为我们的孩儿报仇啊!”
“夫人放心,本王定然不会放过那个害死咱们孩儿的人!”
最终,姬夫人心满意足离开。上了马车,她脸上娇柔尽褪,只剩满满恨意!沈倾权!沈家!我要让你们,都为我的孩儿们陪葬!天亮之前,他们回到蔡府,没人发现,一只白鸽从后院中悄悄飞出。……此刻,沈倾权的大军,距平津城,不足百里。傍晚,队伍在野外安营扎寨。沈倾权正看着军报,杨冠勍进来,“主公,有人求见。”
“谁?”
“蔡益。”
沈倾权手一顿,抬眸,“幽州刺史,蔡益?”
“正是。”
她眼眸微闪,道,“他带了多少人来?”
杨冠勍回,“一人。”
“哦?”
单枪匹马来见她?这就有意思了。“主公,要见吗?”
“当然,随我去会会。”
她起身,随便披了件外袍,就出了营帐。杨冠勍紧随其后。很快,来到营地外,沈倾权一眼看到牵着马,伫立在寒风中等待的蔡益。一袭白衣,身形削瘦,仿佛风一吹就倒。他似有所感应,朝这边望来。沈倾权也看清他的脸。虽已从军报和他人口中,听过无数次关于这位幽州刺史的传闻,但亲眼所见,还是有些惊讶。他五官秀丽,眉眼有一股病态,乍看有些女像。唯有那双眼,幽暗漆黑,仿佛一汪冷泉,平静淡漠。不同于大哥的儒雅,小弟的跳脱,杨冠勍的硬朗,他给人一种弱不禁风之感。等走近了,发现他脸色透着病态的苍白。一看,就是久病之态。“平津蔡氏,蔡益,见过沈姑娘。”
蔡益对着他拱手一礼。他并未以幽州刺史自居,而是蔡氏,蔡益。沈倾权眼眸微闪,也同样回了一礼。随即单刀直入,“不知蔡公子来此,所谓何事?”
“蔡某今日来,是有一笔生意想跟沈姑娘谈。”
“哦?”
“事关幽州,平津城。还有……安化王。”
只是简单一句话,透露出来的消息,却不简单。沈倾权挑眉,望向面前眉眼微垂,一脸平静的男子,须臾,轻笑,“既如此,公子里面请。“请。”
于是,她带着他进了营地。两人并肩而行。蔡益踏入营地,入目是一片齐整的帐篷和随处可见的巡逻士兵。他们队列齐整,目不斜视,进退有度。偌大的校场,上百人在训练。他们光着膀子,神色肃穆。蔡益注意到,校场上有许多石锤,兵器,木板,还有些他根本没见过的东西。不过能看出来,应是训练士兵体力之物。此刻,正好有一队人结束,另一队接上。只见他们迅速穿越眼前的障碍,敏捷的攀爬,跳跃,卧倒,匍匐穿过满是泥浆的凹地。旁边还有人不断拿弓箭射击,他们灵敏躲过飞来的箭雨,接着来到一块足有三米高的木台前。木板垂直,没有丝毫借力之处,很快,蔡益就看到,那些战士熟练的分成四组,三人一队,开始搭建人梯。一人在下,第二人踩着上去,等第三人上了高台,立刻去抓第二人。最后那人一个俯冲,上面两人配合默契一把抓住他将他拉了上去!一系列动作,快,准,精确。默契十足!仿佛训练过无数次。之后又穿越重重阻碍,抵达终点。哨声吹响,也惊醒愕然的蔡益。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停下来,驻足观望起来。他暗道一声糟,任何军中校练都是绝对保密的,他一外来客,按理说遇到这种情况应该自觉回避。熟料他看得太认真,完全忽略了这点。“蔡某失礼。”
他忙向沈倾权致歉。熟料女子并未怪罪,还道,“若公子有兴趣,等回头我让杨校尉带你到处转转。”
“不敢,让沈姑娘见笑了。”
沈倾权也没多说什么,三人很快离开校场。蔡益心中却受了不小冲击。怪不得她能在短短一个月,连夺四城!这些士兵的训练方式,闻所未闻!可是却能看出,他们之间配合默契,相互信任。这样拥有高凝聚力和战力的军队,仅凭如一盘散沙只会勾心斗角的蔡氏大军,如何对付得了?显然,他们远远低估了这群人。更低估了,这位沈姑娘。看来,今日他走这一趟是对的。很快,他们进了主帐。帐内布置的很简单,乍看根本不像一军统帅住的地方。可是却应有尽有,帐内也很暖和。“帐内简陋,公子见谅。”
很快,有人呈上热茶和点心。杨冠勍退下,守在帐外。沈倾权沏了壶姜茶递给他,“我观公子脸色不太好,这是姜茶,公子喝下可驱驱寒。”
“多谢。”
他致谢,随即端起来喝了口,没多会,身上的寒气驱散不少,四肢也感觉没那么冰冷僵硬。见他脸色回缓,沈倾权才道,“我一直想会会蔡公子。”
蔡益抬眸,沈倾权轻笑,“实不相瞒,早在河间城,我就听手下提起过公子。”
“想来沈姑娘也听过我那些传闻。”
沈倾权不疾不徐抿了口茶,“公子身在高位,又身份贵重,有所传闻也是正常。”
“我猜,大概是说我蔡益懦弱胆小,平庸无能?他们说的,倒也不尽是虚言。”
他眉眼平静,似乎早听习惯了这些。沈倾权莞尔,“我从不通过传闻,了解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