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亲自开车载她,却是在这种时候。他从后视镜看到白倾倾双手合十放在胸口,表情虽然镇定手却抖个不停,忍不住开口,“别害怕。”
白倾倾颤抖着勉强“嗯”了一声,她用另一只手抓住这只手试图让自己不要颤抖。不管是遭遇车祸还是亲眼见到珐国黑帮,从来没有哪一件事让她这么的紧张害怕过。那些跟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此事就像是梦一样缠绕在白倾倾脑海,她挥挥手却什么都没有抓住。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觉得自己也许真的就要在今天跟母亲天人永隔了。景薄言出示证件直接把车开到急救室门口。而一楼的急救室早就已经人来人往,护士们一路小跑地正运送着什么器具。两个护工神情凝重地正等在门口,看到景薄言来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地凑上来:“言总您可算来了。”
“什么情况?”
“医生……医生说发现的实在太晚了,他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听他们的语气,白太太恐怕是凶多吉少……”跟在身后的白倾倾,听了这话站都站不稳,面上血色全无。幸好景薄言一把扶住她,她这才堪堪能盯着小刘和小马:“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妈会突然受到刺激!”
“她前两天还说你们尽心尽力,怎会突然病重!她出事的时候你们干什么去了?”
小刘和小马对视一眼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快说。”
直到景薄言冷着脸开口,两个人自知瞒不住,这才一齐低着头说道:“我们去吃饭了。”
“阿姨说我们整天闷在医院里太辛苦,就做主让我们换班的时候可以一起出去吃饭,空出来半个小时四十分钟的都不要紧。”
“定的吃饭时间是七点,我在的时候怎么没看你们出去吃饭?”
“阿姨说您是个重视规则和结果的人,您要是在肯定不能同意这样的做法。”
小刘说完更心虚了。“所以我们就没告诉您,每次都是等您走了我们正好到了交接班的时候,才图个方便一起出去吃饭的。”
听完这些说辞,景薄言敏锐感觉到身边的人明显有些脱力,急忙摇了摇白倾倾让她镇定些。“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先看看阿姨的情况比较要紧。”
他扶着白倾倾到急救室外的椅子上坐下,眼看着送东西的护士进了急救室门又紧紧地关上,严丝合缝地什么都看不见。白倾倾像是一只小兽一样,倚在景薄言身上流泪:“怎么办啊景薄言,怎么办……”“我可能要没有妈妈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啊……”让母亲能够在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恢复身体,等父亲出狱了他们一家人还能再平淡且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是白倾倾咬牙坚持这么久以来的动力来源。如今,她不但是、承受着随时可能失去至亲的痛苦,更是失去自己一直以来赖以生存的信念。“不会的,放心吧。”
白倾倾哭,景薄言就在一边温柔地安慰他。这种温柔是他从未有过的模样,此时若有外人见到景薄言这幅温柔的样子,一定会吓一跳。两人就这么在门外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手术中的灯终于暗了下来。医生皱着眉头打开门,白倾倾腾地站起来:“怎么样大夫?”
看着白倾倾通红的眼睛,一声一边摇头一边摘下了口罩,满脸愧疚:“被发现的太晚了,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很抱歉,我们全力以赴了。人已经走了,您进去看看吧。”
“人已经走了……”白倾倾又重复了一遍,她只觉得眼前突然发黄发黑,随后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朝着地面砸去。医生惊呼一声,准备伸手去扶的时候白倾倾已经被她身边的景薄言稳稳接住了。“言总您来了。”
医生太关注家属的状况,这会儿才注意到白倾倾身边的人。“不是告诉你让人多关照这边吗,怎么会没有及时发现异常?”
景薄言把人扶到椅子上坐好,医生垂着头坐在一边。“这也是我们觉得奇怪的地方,按理来说呼叫铃就在手边,病人感到难受的时候应该可以及时按铃的。”
“但她没有。后来呼叫铃响护士发现了,我们去病房抬人的时候几乎就已经错过最佳时机了。”
说完他挥手叫护士:“给这个病人家属静脉推糖吧。”
“好的谢大夫。”
护士应了一声。景薄言脱下自己的衣服给白倾倾披上,耐心地等护士给她推完糖。他意识到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也许白母的死并不是意外。可低头看看白倾倾惨白的脸色,景薄言心软了。“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她,剩下的事情我来调查。”
……白倾倾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走廊里只有那个负责抢救的大夫扶着头站在手术室门口。“你醒啦?抓紧时间进去看看吧。”
“按照医院的程序人不能留在这里太久,我这也是看在言总的面子上为你破例了。”
说着医生有些不忍心地叹了口气:“你尽量抓紧时间吧,一会儿我们就要把人挪到太平间了。”
白倾倾像丢了魂儿一样跌跌撞撞地跑进手术室,看到眼前的白母她近乎再次晕厥过去。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面对的这一切是真实的,可当她握住白母冰凉几乎没有体温的手,眼前的一切又告诉她妈妈是真的永远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了。白倾倾这才发现原来人面对至亲挚爱的人离去时是不会激动的大喊大叫的。真正的痛就像是剥茧抽丝,将人的灵魂一点点地从身体里抽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