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是谁?”
莫景行背手而立,在沉沉夜色中,透过船杆上挂着的灯笼,看向方才被那两个男人讨论过的女人背影。她被全然笼罩在一块粗布衫下,背上鼓囊囊的,乍一看还以为她是个驼背。可是随即,在穿过两个人之后,她背后的东西动了动,透过那个粗布衣服,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抬起来,——那竟然是背着个小孩。执夙的目光从那里收回:“属下立马让人去查。”
不怪莫景行警觉,就连执夙都觉得不对。这两日按说他们的人手早就该找到那晚的两个男人了,可是这两个人居然是个怂包,这两日毫无行动。直到方才他们在楼上听说今夜第二次品酒大会,手下才来禀告说似乎发现了一点眉目。其实他们来的不早,到的时候那水手和打手的交谈已经接近尾声,只听到后边的荤话。还有那个二爷。“这条船上做主的人,叫二爷?”
这个执夙在上船之前早就查过了,船上的大致信息她当然要了解,不然不敢登船。但是在最初的接触中,这条船确实没有毛病。通关手续,雇佣的人员,都是正经渠道的。这船上的负责,确实人称二爷,大名田巍,家底雄厚,这水路上的产业也不过是田家的冰山一角。从她查到的种种来看,这个二爷也不该缺这一条船的生意,所以当时就放下了戒心。可是如今看来,这位二爷还真的是深藏不漏,挑人下手。有钱有身份的不在他的目标范畴内,跟别人反着来,原来瞧上的是这些穷苦人家。而且这么看来,他们当时查出田巍只是世代从商,家底丰厚,跟官府有一定的关系的背景,根本就不齐全。这个田巍只怕不仅是有官府背景,这个官府没准还反过来,以他们家为首!如此一想就更加可怕了,自古官商勾结,倘若这不是简单的勾结,而是贩卖人命从中牟利,那事情就有趣多了。“去确认这个女人的身份,还有,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搭上‘二爷’这条线,我要见他。”
莫景行一句话说的睥睨,仿佛要见的人不是这条船上掌管生杀予夺,而是一只阿猫阿狗。“主子是想要插手吗?属下建议还是不要,”执夙面带严肃:“我们本就是化名出来,身边所带的人不多,而且他们将二楼和底舱分开,摆明就是不想得罪我们,料想也是不想让我们跟这事有牵扯,我们——”“我不知道吗?”
莫景行打断她的话,冷晲了一下执夙:“如今要你来教我做事?”
来了,又来了。那股子不管不顾,不满足看戏,非得凑上去演一下的性格又出来了。当初就是这样,本来可以在扶风不弄出动静,却非要在卫司韫眼皮子底下杀个人,闹得满城风雨才离去。这次发现人家的勾当,他又想做什么?当然执夙也只敢腹诽,说出来是不敢的,她只能拱着手道:“执夙不是这个意思。”
“那便照我说的去做。”
莫景行眯起的目光又放在方才那背着孩子离开的女人身上,但她显然并没有如愿离开,而是被那些所谓的大保拦住了路。这些人卖酒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那酒里掺杂的什么莫景行很清楚。他瞥见一个大保端着酒盏上前,用着商人惯有的笑容在对她说着什么。而那个令他有着奇怪感觉的女人,因为想要避开酒保的纠缠,微微朝他这边撇过脸来。那一瞬间,莫景行感觉到一股微妙的熟悉感。很奇怪,下一眼再看的时候,她分明又长着莫景行没有见过脸。因为看不清眼神,所以他只能看见那女人脸上一大块的污渍,像胎记,又像泥巴。总之,不可能是莫景行的审美的一张脸。而她背上的孩子更加分辨不清脸,一动不动地在她背上,要不是露出毛茸茸的发顶,就真的像是那女人驼了背。心思莫名其妙飞过半边天,明明是个普通到丢进人群都不可能注意的女人,莫景行居然盯了半天。并且那女人显然已经被‘二爷’盯上。依照莫景行的猜测,她应当就是那晚将执夙三人迷晕的女人,但是莫景行想不出这女人的动机。他也可以让执夙立即去将人逮回来。如果莫景行是常人思维的话。但显然,他不是。他想知道这女人落在‘二爷’手里会怎么样,她看上去身无长技,而且还带着一个累赘。要故技重施对那些男人用迷药吗?可是如今在场的这么多人,她就算是下手再快,又能保证自己能迷晕这个甲板上的所有人吗?不可能的。那她会怎么做?莫景行兴趣盎然,想要等个精彩的博弈。而执夙去而复返,她找了当初引荐她上船的人,表明了想要见他们的二爷。结果意外地顺利,返回时,那人表明二爷在三楼等候。回禀给莫景行,他倒也意外地挑起眉头:“这么容易就见我?”
“主子,我们还是小心一些,这船上到处都是田巍的人,要不您还是再想想?”
三楼的话,表明田巍本人就在这艘船上。莫景行心中冷笑,恐怕不是那田二爷爽快,而是他站在这已经被人盯上了,人家答应要见,不过是骑驴下坡而已。最后在那女人身上瞥了一眼,莫景行吩咐执夙:“看紧她。”
执夙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点头。莫景行走了两步,突然又顿住步子回眸道:“阿瑥呢?”
执夙恭谨地作揖:“还在客房睡着,给他点了安神香,应当没有这么快醒。”
莫景行突然脸色巨变,他飞快抬头往三楼一望,瞥见一截被风吹的翻起的衣带。看不见人,却总有种那里站着的人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错觉。他冷喝道:“去确认阿瑥在不在客房!”
于此同时,整个甲板上为数不多的几盏灯笼忽然被呼地一下吹灭了。整个现场落入了一片灰暗!“滚!!”
一道有些陌生又熟悉的女声传入莫景行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