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初脑子嗡的一声。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不可能。莫景行那种人,离经叛道,又身负骄傲的人,他怎么可能会用自杀结束自己的性命?自杀的话,死法痛苦不说,几乎没有多少人能对自己下那样的狠手。平安的事情贺云初还没有思考出一个眉目,现在告诉她莫景行死了?贺云初都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变的有点白:“你当真,他自杀死了?”
此时书房的卫司韫已经听到了动静出来,他看着贺云初变得有些苍白的脸色,移开眼,问向侍卫:“一五一十,说清楚。”
“回禀圣上,莫景行他、他被看押这十多天,其实一直都挺平静的,不见什么动静,属下们于是就觉得他应该不会有何动作了。”
“说下去。”
那侍卫已经跪倒在地,因为卫司韫这么久没有下达处置的命令,所有他们并不清楚主子是怎么想的。但是那莫景行好歹是苏北的摄政王,死了一个摄政王,不可能像死了个奴才那样的轻快。搞不好他们这些看守的就会被问责,轻则刑罚,重则丢了性命。所以来的人已经吓得脸色铁青,说话也支支吾吾六神无主:“今早送进去的吃食他都还吃着,可是方、方才侍卫再去送午膳,就、就发现他撞破了头,倒在血泊中,满满满满地都是血......”越说越害怕,越说越慌,到最后,侍卫的声音已经几不可闻。贺云初深吸了口气:“当真死了?确认已经没有气息?”
“确确确确认!”
恰巧这时陈凛渊也到了院中,见贺云初卫司韫都神情有恙,后头的只言片语他也听见了一些。放下手中的草药疾步过来,陈凛渊拧着眉头问:“是阿景出事了?”
陈凛渊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卫司韫知道他很在乎这个徒弟。甚至答应医治贺云初,也有大半原因是因为莫景行。要说此前卫司韫看不懂莫景行要做什么,那不奇怪,毕竟这个人确实行事太过乖张。可是他随着贺云初从船舱跳下去时,卫司韫若是再说看不懂,那他就太枉为一个男人了。虽然很复杂,但是莫景行显然对贺云初有情。承了陈凛渊的人情,他确实做不到对莫景行说杀就杀。如今人在他手上出了事,卫司韫略微沉吟,对陈凛渊道:“陈老随朕去查看一番吧。”
陈凛渊知道他这态度就是默认了,可是莫景行能出什么事?侍卫将方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他与贺云初同样讶然:“阿景怎么会自杀?!”
莫景行根本就没有自杀的理由。他手中的势力比想象的要更加复杂,苏见祁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就是因为忌惮着他背后的势力。其实不管是卫司韫还是莫景行都清楚,事关两国,这件事只能重拿轻放。卫司韫是想要逼苏见祁拿出态度,就算不杀,也要通过国君的手段给莫景行治个罪名,昭告天下。莫景行明明心知肚明,他又为何要自杀?陈凛渊急急忙忙转身就要去,一把年纪了,鬓边都已经有了几缕白丝,转身的时候因为太过忙乱,还带倒了旁边的一兜子草药。贺云初于心不忍,伸手就要去扶:“陈老!”
不料手腕被人握住,卫司韫牵住她,小声道:“你就别去了,等我回来。”
贺云初想说什么,喃喃的,又按捺下了。她也想去看看,可是显然,当着卫司韫的面,她去不合适。而且有什么好看的呢?她对莫景行的恨意依然存在,一路走来的艰险也拜他所赐。她实在没有必要动这份恻隐之心的。但是——她望向在偏院里,被赵素带着玩儿的平安,又觉得不值。就这么死了,多不值得啊。没等陈凛渊走出院门,外头又跑进来一个侍卫,满头大汗,一进门就朝卫司韫跪下了:“圣上!”
卫司韫的以为又有什么着急的公务,不满下人这副莽撞的样子,怒斥道:“都什么样子?!”
侍卫瑟瑟发抖,半句不敢反驳,不敢起来也不敢说话了。卫司韫心底更加烦闷,连带莫景行出的岔子一起:“说话!”
“是圣上!”
侍卫磕着头,伏在地上再也不敢起来:“是莫莫莫景行!”
陈凛渊一听,着急问道:“阿景怎么了?!”
“我们方才着急找了就近的大夫,如今人还剩一口气,他、他、他......”碍于卫司韫盛怒之下,侍卫根本不敢将话说完。陈凛渊松了口气又提了口气:“他怎么啊?”
侍卫还是不敢说,只是抬头飞快地朝贺云初看了一眼。贺云初裙裾微动,下了台阶来:“他想见我?”
“做梦!”
卫司韫憋着许久的气终于一股脑发出来:“朕看他自杀是假,既然没死,那朕这就去送他上路!”
“圣上!”
陈凛渊噗通跪地,拦住了卫司韫的去路,他一张脸已经皱纹从生,可却难掩心痛。卫司韫正在气头上,不分黑白就想将陈凛渊踢开。贺云初急忙扑过去搂住他:“不要,不要动手。”
她知道卫司韫有多生气,撇开莫景行这千奇百怪的性子,要卫司韫跟着一个神经病的思路走,确实被动。他好不容易掌控的主动权,凭什么?如果可以,贺云初也想顺顺利利地回扶风,从此之后再也见不到莫景行这个人。可是生活就是多变,人生总是无常。卫司韫稳了稳思绪,他拽住贺云初的一只手,狠狠警告道:“谁都别想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没有人带的走,”贺云初知道他草木皆兵:“我去看一眼,保证站在你身边乖乖听话,好不好?”
卫司韫紧绷的嘴角过了好一会才缓下来。这之后他也没有看陈凛渊,而是就着抓贺云初手腕的姿势,将她带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