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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累累血债,岂能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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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谷地,申时末。  落霞与秃鹫齐飞,血水共长天一色。  落霞赤红,地面赤红,天上与地下,不知道是落霞染红了草地,还是血水映照了天际。  盘旋在天空的鹰隼,都派去了送信,等候在一边的秃鹫,没了威胁,全都尖叫着呼朋唤友,在战场上空兴奋的拍打翅膀。  黑压压,数不清到底有多少秃鹫,它们尖叫着,盘旋着,悄咪咪的朝着战场飞来。  那斜插在地上的旗帜,寒风吹不动旗面,缠绕耷拉向下,因为上面沾满了鲜血碎肉,早已湿透。  断裂的长枪上,挑着一个死不瞑目马匪尸体,他瞪大眼睛,灰白色的眼珠看向天空。  几匹摞在一起的战马尸体,足足数米高,马头扭曲马眼蒙上一层白翳,骨茬从皮肉中刺出,殷红的血液还在缓缓流淌。  战马尸体一旁,是几个抱在一起的士兵尸体,从衣服颜色勉强分辨,身穿红色棉甲的是武定骑兵,身穿皮袄的是马匪。  最底下马匪尸体,双手还停留在临死刹那的模样,合抱捂着肚子,他肚子上一道半尺伤口,花花绿绿的肠子从伤口流出,淌了一地。  在他身上,又趴着一个无头马匪尸体,光秃秃的脖颈上,体内血液早已流干,只剩下暗红色断裂的筋膜血肉。  再上面,是一个武定骑兵尸体,他怒目圆瞪,手持一把弯刀,身体歪斜,胸口插着一把长枪,长枪枪柄抵住地面,也将他歪斜的身体抵住。  一只最胆大的秃鹫,终于耐不住血腥臭味的诱惑,落到了战场边沿,小眼睛带着饥渴,悄咪咪的向着骑兵尸体走来。  党守素冷哼一声,飞快弯弓搭箭,也不瞄准,嗖的一声射出,将偷尸的秃鹫钉在地上。  塔天宝竖起了大拇指,赞叹说道:“党兄弟的箭术越发的犀利!——”  党守素没有搭话,继续指挥麾下专职收割首级的‘取功’士兵,与风纪军士一起,登记军功,收拢缴获。  每个甲,都有一个手臂套着黄袖套的士兵,专职战后收割首级,每个队则有五个,每个稍则有十个人。  活着的甲长,扯下腰间的腰牌,对应战死的伙伴,将其上面的名字勾掉,队长则对应麾下的甲长,勾掉战死的甲长,甲副,把长则勾掉战死的队长,队副。  党守素的左把如此,其他中把,右把亦如此。  大家都在忙碌,登记军功,记录缴获,统计伤亡,救治伤员。  战地医疗队在张思淼与刘一手的带领下,早已搭建好了临时治疗帐篷,他们分作两队,一队主治医师加助手,加护工,有近三十人。  一个个嘶吼的伤员被抬进了帐篷,张思淼戴着口罩,丝绸手套,身穿白色大褂,正紧张快速的给伤员治疗。  口罩,丝绸手套,白色大褂,全都是按照李自敬的要求,提前高温蒸煮消毒,用时再用酒精消毒一遍。  张思淼乃是榆林州城惠民药局的医士,师承名医王广和,而王广和则是李时珍的大徒弟。  所以张思淼算是李时珍的徒孙辈,他原本被李自敬命令李亨掳来,还满心的不爽,寻死觅活的要回去。  可当他的妻儿被接来,月俸赏银被提高一倍,他开始渐渐熄了寻死觅活的念头。  再当他看见李自敬提供的酒精,鱼肠线,各式手术刀,以及现在的口罩,丝绸手套等,他就彻底的没了返回榆林州城的念头。  他有足够的钱养家,有亲人相伴,见识了新的医疗观念,使用了新的医疗器械,还有让人尊敬的地位,这一切,都让他很享受很迷醉。  他一身的医术,传承师祖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五脏客难》,《濒湖集简方》,与之李自敬的新式医疗观念碰撞,绽放出无数的新的理念。  他觉得,自己现在在外科手术方面,已经不弱于当时名医,师父王广和了。  所有伤员抬进来,先被护工灌下一瓶麻沸散,等到昏睡时候,就被抬上手术台,助手酒精清洗伤口,然后由张思淼主刀,将伤口或者破裂的肠肚内脏缝合。  同时进行的,还有输血,防止在手术过程中,伤员失血过多而死。  输血概念也是李自敬提出来的,至于如何判断血型,安道通自有自己传承的手段。  在一个密闭的容器内,取出两人的鲜血,让其充分的混合,观察有无凝血现象,如果没有凝血,则就证明两人的鲜血可以相互输入。  这一项工作,在战地医疗队成立的时候,就已近按照李自敬的安排,开始进行了。  无定乡堡军士,以及现在的武定骑兵,每个人都检测过,大体分为‘甲,乙,丙,丁’四大类,都刻在每个士兵的腰牌上。  张思淼很无耻的将这种验证血型,给伤员输血的方法,据为己有,命名‘孙氏输血法’,昭告与众,并快马请教师父王广和指点,其中炫耀意味十足。  这边战地医疗队在快速且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一个个伤员被抬进来,然后又很快的治疗好抬出去。  抬出去的伤员,由等候在外面的家属接着,送回到吕梁山乡堡调养,至于养伤所需钱粮药物,全部由吕梁山乡堡负责。  宝乐儿带着吕梁山乡堡所有的妇孺,抬着热汤热饭牛奶等食物,送到了战场上。  仅受了皮肉伤,不需要手术治疗的士兵们,全都被安排过来吃饭,补充体力。  肉香四溢的羊汤,焦香扑鼻的烤馕,金黄冒着油脂的烤肉,酸甜解腻的果干,还有奶酪,牛奶,葡萄酒等,全都任由士兵们放开肚子吃喝享用。  宝乐儿正招呼着士兵们吃喝,忽然塔天宝喊她,将她带到一边:“宝乐儿,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千万要忍住。......”  宝乐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心里一突,还未说话眼眶已经红了,她颤巍巍的问道:“义兄,莫非,莫非是阿卡?”

塔天宝眼睛一翻,连连呸呸出声:“想什么呢,果然恋爱女人都是没脑子,不是你的阿卡,是阿巴顿。”

“哦。......”宝乐儿长出一口气,脸上神色一松,玉手轻拍着鼓胀的胸脯。  随即脸色一整,又收敛了轻松,看了看四周,尖着嗓子喊道:“阿巴顿,你说阿巴顿战死了?”

“呜呜,呜呜,我可怜的弟弟啊,你死了姐姐咋办啊——”宝乐儿用手捂着眼睛。  塔天宝愣愣的看着宝乐儿干嚎,心中暗骂一声鬼女人,然后拉着她来到阿巴顿尸体旁。  宝乐儿透过指缝,看见阿巴顿胸前一个血洞,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声音更大了,继续干嚎。  塔天宝来到宝乐儿身后,劝道:“宝乐儿妹妹,别太难过了,阿巴顿身为战士,战死沙场也是应有之义。...只是战死的太早了,还没结婚留个后,哈密卫忠义王这一脉的血脉断了,可惜啊可惜。”

大黑马迈着碎步,李自敬没有骑上,牵着走在前面,手臂有血,身后,不见了马云翔。  李自敬面色阴沉悲伤,来到宝乐儿的身边。  宝乐儿看见了李自敬,猛的扑到李自敬的怀里,干嚎道:“阿卡,宝乐儿没了弟弟,呜呜,宝乐儿现在孤零零的一个,好可怜啊——!”

李自敬轻轻抚着宝乐儿的后背,说道:“宝乐儿,不要难过了,你还有阿卡,阿卡陪着你,不会让你孤零零的一个人的。”

“哎,阿巴顿年轻气盛,立功心切,非要自己去杀曲骨翰,阿卡指挥作战,一个不留神,就没有护住阿巴顿,让他惨遭毒手。”

“阿卡对不起你,都是阿卡的错,让阿巴顿被曲骨翰这厮杀了。......”  李自敬眼角滚落豆大的泪水,神色悲切,满脸的懊悔。  党守素哑着嗓子说道:“主人,莫要自责了,阿巴顿战死与你无关,您身负主将职责,怎能时刻护着他?”

塔天宝瞳孔一缩,附和说道:“是啊,大人,阿巴顿年轻气盛,不知道李三郎,不,曲骨翰那厮的厉害,战场上轻敌,乃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刘芳亮大叫:“主公,莫要伤心难过了,此战大胜,当高兴啊!哈哈,主公,不知道曲骨翰那厮,是不是被主公斩杀?”

李自敬懊恼的说道:“曲骨翰那厮着实狡诈,我前去追杀他,他诈死偷袭,幸亏马云翔机警,挡住了曲骨翰的偷袭。”

“只是可惜了马云翔,急于救我,被曲骨翰那厮偷袭杀死,我,我懊悔啊,疏忽了,白白害了马云翔的性命!——”  刘芳亮顿时脸色大变,神情悲伤愤怒,马云翔可是他一手交出来的,视如手足兄弟,如今陡闻噩耗,惊怒交加,大声叫骂。  塔天宝问道:“大人,这曲骨翰奸诈狡猾,幸得马云翔护卫,否则不堪设想,大人身兼主将重责,以后切莫轻易涉险,战阵厮杀交与我等即可。”

刘芳亮眼珠通红,大声叫道:“主公,曲骨翰那厮尸体在哪里,我要戳他个十万个窟窿?——”  李自敬懊恼顿足,恨恨说道:“我急着想要救活马云翔,却被曲骨翰那厮趁机逃跑了。——”  塔天宝眼睛一转,高声问道:“主公,曲骨翰那厮逃到那里去了?他蛊惑阴山围攻我们,又施以下作手段勾结官兵,围攻无定乡堡,杀了阿巴顿,偷袭马云翔。......”  “累累血债,岂能不报,还请主公带领我们报仇,追杀曲骨翰这个罪魁祸首,祭奠死去的将士!——”  众将纷纷大叫报仇,尤其刘芳亮最为暴怒,发誓要砍掉曲骨翰脑袋,祭奠马云翔。  所有骑兵吃喝完毕,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后,全都重新披挂整齐,喂饱战马,带足一天干粮清水,在各自把长的把旗下列队。  他们全都神情肃穆,眼含怒火,适才一场大战,无数的亲人朋友战死,家内亲眷的嚎哭,一声声传到耳朵里,让他们备受煎熬。  战胜了敌人又如何?罪魁祸首的曲骨翰跑掉了,还斩杀蜜字旗老首领的族孙,又偷袭杀死了主公亲卫大将马云翔,差点连主公也遭到了他的毒手。  如今他逃向南边,试图勾结官兵与大寇高杰,将再行带兵抄大家的后路,杀害大家的家眷亲人。  真要让曲骨翰如此,众人家眷必然遭到毒手,后路也会被断掉,后方大本营也会被毁于一旦。  曲骨翰该死,大寇高杰该死,给这两人撑腰的官吏们,也该死,这些该死之人,岂能任由他们逃脱!  除恶务尽!  李自敬神情冷肃,看着面前三把骑兵,此时他们全都静默无语,眼中带着怒火,等待着自己的命令。  三把骑兵,按照各自的甲,队,把排列,排列整齐,军容整肃,沉穆之间,一股肃杀彪悍气势汇聚,直冲天际。  李自敬很满意骑兵们的状态,前几日的强化训练,已经初见成果,使得原本马匪,毫无军纪的他们,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军士。  近千骑兵,冲阵对等数量的马匪,虽然提前准备了疲敌之际,松木撞杆,反光镜等三样,但仅仅一个冲锋就锁定了胜局,其中多半的制胜关键,还在于严苛军纪结成的战阵。  只是,当李自敬的视线,从一个个骑兵脸上扫过,心里在不停的颤抖,很多熟悉的面孔不见了。  “刘芳亮,把此战的战损统计给本将!——”李自敬沉闷的说道,塔天宝恭敬的递了上来。  李自敬翻开军中账册,看着一个个姓名后面,被鲜红的颜色,涂上了一个个‘×’。  刘芳亮语气沉痛,低声汇报:“大人,此战我武定骑兵,战死亲兵哨长一名,哨副一名,队长一名,队副两名,战死甲长五人,甲副七人,其余军士,重伤五十人,战死七十八人。”

“战马死伤八十匹!”

“我武定骑兵,如今还有把长三人,哨副六人,队长五人,队副十人,甲长二十五人,甲副四十三人,总共还有战力的共计三百七十二人。”

刘芳亮话锋一转,语气陡然振奋:“不过,大人我等此战大胜,武定骑兵斩杀阴山阿端,曲先,沙洲,赤斤四个山寨首领,大头目二十八人,小头目四十人,共斩杀马匪二百四十人,战场抓获俘虏板升旗首领一人,其余三百六十人。”

“缴获完好的战马四百八十匹,刀枪弓箭合计上千,旗帜号角锣鼓无数。”

“收缴投降马匪金银,共计二千三百余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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