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继承人?太子跟前只有一个宫女和一个随身侍卫,昏睡了好几天,这会子睁着眼睛看床帐,细棉织的帐子是太子妃的陪嫁,上面的龙凤呈祥是太子妃亲手绣的,原本内务府置办的是丝织的,太子妃说没有棉织的手,纱眼大,更透气。枕头也是她亲手绣的鸳鸯戏水图,旁人都用方枕,太子妃独爱圆枕,宽厚适中,枕着舒服,以前太子总睡里边儿,太子妃睡外边儿,因为太子总爱做恶梦,没有安全感,且夜里爱喝水,太子妃一夜起来起趟,亲手为他调制温水,两人在一起久了,太子稍一有动静,不用开口,太子妃就知道他要什么。太子一直以为对太子妃就这样,母后选的人,各方面条件都符合太子妃,长得虽没有倾国倾城,倒也清秀端庄,书香门弟,琴棋书画那些自不必说,样样都是好的,性子偏冷,却心细,嫁进来后,没有多喜欢,也没有不喜欢,是个精明能干会操持的,东宫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太子的生活也安排得妥妥当当,没出过差错。这么些年,为太子生了两个孩子,太子并不好女色,后宫只有两个良媛,还算简单,太子回去总能看到太子妃立在廊下微笑地迎接,没有太多话,却只要一个眼神她就明白他心中所想。原本以为,这本就是夫妻该有的样子,所以,不以为然。可自从她死后,太子才发现,很不适应,她死的时候没觉得有多难过多伤心,毕竟于太子来说,女人多了去,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可是,回宫时再也见不到廊下那么纤细的,微笑迎接的身影,夜晚口渴时,再也不会有人送上温热适口的茶水,两个孩子经常哭,没娘的孩子哭声听着象在剜心。屋里处处都是她的影子,处处都有她的痕迹,却再也见不到那个人,太子的心,才后知后觉的痛了起来,跟被虫啃咬着一样,伤口一点一点积累,慢慢变大。“殿下,用点粥吧。”
宫女轻声问道。太子侧目,屋里冷冷清清,两个孩子被德太妃接走了,更显冷清。“秀琴……”太子很难过,以前曾病过一 回,太子妃衣不解带的守在身边,事事亲力亲为,皇后虽爱太子,却碍于皇后的身份,对太子管教甚严,太子妃既是妻子,也是母亲,太子只有在她跟前才会显向脆弱任性的一面,只有在她面前才不用端着储君身份,才能偶尔做一回真正的自己。宫女吓得跪下:“殿下,太子妃她……”太子妃……死了!太子收回目光,又看着帐顶发呆,一言不发。宫女偷偷抹了泪,又劝:“殿下,您都好几天没进膳了,好歹用一些吧。”
“荣妃娘娘来了。”
外头太监高声禀报。太子没什么反应,仍看着帐顶。有尚宫迎出去。荣妃一只好支着腰腆着大肚子慢慢走了进去。“太子可好些了?”
荣妃的仪仗仅次于贵妃,算是四妃之首了,地位可见一斑。东宫中人跪下行礼,荣妃抬抬手:“免了,皇上太忙,抽不开身,让本宫过来瞧瞧太子。”
进了内殿,太子睁着眼睛,却没甚反应。荣妃也不介意,缓缓走到床边,宫人都呆了,不知该如何应对,对方是个大肚子,又是以长辈身份来的,太子本该起身行礼,就算身体有恙也该欠欠身子做做样子。“抽个凳子过来。”
哪知荣妃是真不介意,微笑道。宫女忙搬了官帽椅过去,可不敢真只拿条凳子,万一没坐稳摔了呢?荣妃在床边坐下,抬手探了探太子的前额,太子愕然侧目,荣妃很自然地又探了探自己的额:“还好,没发烧。”
太子眉头轻蹙。“我带了泡辣椒来,是默言亲手做的,我怀了身子后,口味就变了,老吃不下饭,看什么都腻得慌,她这泡辣椒很是开胃,说是用生抽和醋泡的,还添了冰糖,那丫头就是同旁人不一样,哪有做泡菜还放冰糖的,好吃是真好吃,就是费钱,生抽和冰糖都贵。”
她一边絮叨一边自宫女手中接过白搪瓷罐,空气中立即散发着酸酸的味道,太子本就好多天没吃东西,被刺激得口水泛滥,忍不住皱眉:“荣母妃……”口中被塞入一条辣椒,被刺激的味蕾分沁更多口水,太子竟没吐掉,嚼了嚼,竟还不错,辣,酸酸的,很脆。饥饿感感时蜂涌而来,不由仰头盯着那白搪瓷罐,荣妃很体贴的用手拈了块喂他,太子连吃了三块,不行,牙酸,好饿。“粥呢?快端来。”
荣妃道。宫女后知后觉地呈上粥,荣妃挟了一大筷子酸辣椒放在粥面上。太子干脆坐了起来,就着辣椒,呼哧呼哧很快吃完了一碗粥。宫女和侍卫快哭了,荣妃你就是救世主啊。“得吃些清淡的,这个不能多吃,煮点虾呀鸡肉什么的,得补充营养。”
荣妃道:“这罐就送你了。”
太子用过一碗粥,人精神了些,这才想起要行礼:“见过荣母妃。”
荣妃笑得天下太平:“好生休息吧,听说,许太医已经找着了,在逃回北戎的路上。”
太子脸沉了沉,咬牙切齿道:“他该死!”
荣妃没说什么,她向来不爱管这些事,但她在乎秦承颂和顾默言,那是亲人。“人是阿颂暗地里派人抓回的,就在诏狱里、”她说完起身道:“你好好休息,该吃吃该睡睡,我走了。”
就象她来就是送那罐值不了几文钱的泡辣椒的。太子没下床,却一直目送荣妃略显庸肿的身影离开。阿蝶醒来后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忠义侯府的床上,愣怔了片刻后起床,侍女紧跟着:“郡主又要去哪儿?”
她逃走的这几天,侍女的魂都吓没了,若真失踪,满屋的下人全都得死!后颈好痛!趿着鞋就往青竹院跑,却被春兰拦住:“少夫人伤了重伤,不见客。”
“受重伤?”
阿蝶愣住。春喜却不愿意与她多说一句,冷声道:“郡主还是安分点好,侯府可担不起您失踪之责。”
若是以前,阿蝶定会怼两句,现在也知道心亏,可她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女,独自呆在异国他乡,是真的很想嫁,很想阿哥,有错吗?正好秦承颂从屋里出来,阿蝶忙问:“许太医呢?你们抓到他了?”
秦承颂毫不客气地拎起她的领子:“回驿站去,这里不欢迎你。”
阿蝶眼圈一红:“干嘛这样对我,驿站比侯府更冷清更无趣,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不回去。”
“你同我和我娘子有仇吗?”
秦承颂不由分说,继续拎着人往外送。“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害你们。”
这副模样真的很糗,阿蝶又气又委屈:“你放我下来,有话好好说不行么?”
“说,你为何要跟许太医跑?”
秦承颂问。“他是我阿哥的师伯啊,于我来说,也算是半个亲戚,他要回大戎,我也要回,正好做个伴。”
阿蝶道。“那这个呢?”
秦承颂手中多了一串钥匙:“别告诉我你不认识。”
阿蝶垂了垂头,又摇头道:“你让我认这么大一串钥匙?我在京城认得的人还没这么多。”
“这钥匙是从你房里搜出来的,你说不认得?谁信!”
阿蝶小脸白了白:“这……也不是我的,是阿哥给的 。”
“你们北戎皇室中人还真是多才多艺,这钥匙我试过,可以开很多让锁,所以,在诏狱,其实是你放走了许太医!”
阿蝶抿了抿嘴细声道:“我……我只是想让他带我回家。”
“放走钦犯,你可知该是何罪过?”
秦承颂问。阿蝶立即摇头,她是真不知道,而且,她也不怕,两国相交不斩来使,何况自己还是郡主,料秦承颂也不也如何她。“既便是质子,也要承担罪责,来人,把她押进都抚司。”
“你不能关我,我是大戎的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