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二太太真到大房去闹了,可只跑了一半,她又转回来,神情平静了很多,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看默言配药。知言略感意外,更担心了,蹲在她脚边问:“娘,你还好吧。”
二太太摇头:“我没事,让人把乳母送去老太太屋里了,为娘这回不处置,就看老太太怎么做。”
知言难过道:“这乳母自臻儿出身就跟着的,她怎么会为了一百两银子就……”二太太苦笑:“以前我掌家,手头宽裕,赏她的钱也多,她是个爱赌的。”
也就是说,如今大太太掌家,二房日子紧巴了,乳母赏钱没了,为了赌资加害自己亲自哺养大的孩子?这人品也真是够差的。“还好发现了,把人揪出来弄走,对臻儿只好不坏。”
知言劝道。药配好了,知言提来小红泥炉子,默言让春喜亲自熬,三碗水要熬一阵子,小丫环扇炉子,默言在一旁吃西瓜,春喜不让她多吃,吃多会生寒湿,默言却不管这么多,自从怀上了,感喉咙里伸出一只手来,口味变了很多,有时就不是她想吃,而是肚里的那个小祖宗要吃,抵抗不住。老太太很快让人请二太太过去,知言有点担心,二太太却昂首挺胸,一副英雄赴战场的豪迈,这一回,下定决心要夺回掌家权。知言不好意思瞅秦孝玉一眼,他正帮着春喜切瓜皮,默言说西瓜皮削了外面的绿皮切成薄片用冰糖紫苏生姜腌制是很好吃的小零嘴儿。顾家内斗他似乎并未放在心上,也似乎看惯了这样的事情,知言松了一口气,顾家又诗礼传家,名声在外,谁知内里却如此龌龊,虚伪得很,知言担心他瞧为起。可见默言也坦然得很,同样是顾家女儿,默言根本不在乎这些事。“姐……”一大盆瓜皮切好,秦孝玉正在默言的指挥下揉捏瓜皮肉,榨干里面的汁水,然后再腌制。他真长了一双读书人的手,修长,白晳,指甲剪得很干净齐整,骨节分明,这样的一双手不提笔却做着锁碎的家务,还怪好看的。知言憧景着未来,往后的日子里,与他一起生活,他是不是也会象现在这样与她一起做家务事?他突然刮了下她的鼻间:“想什么呢?”
鼻间全是西瓜皮的味道,湿漉漉的,知言耸耸鼻子:“药熬好了。”
丫环倒出药汁,吹凉,臻儿却仍在昏睡,默言拿出个小瓷瓶子在孩子鼻间晃了晃,小孩儿很快就醒来,一脸懵地望着默言。“想吃糖吗?”
默言变戏法似的又变出一根棒棒糖,孩子眼晴骤然亮了,伸手就要夺。“喝药,喝掉这碗药我就给你吃。”
默言道。喝过药后,臻儿没再哭闹,只是望着自己包扎的伤口发呆。“该走了。”
默言起身道。“就走?”
知言的意思是,药效还没显现,这么急吗?默言却心里有数了。小孩子吃的药需慎之又慎,药方还需要有细微的调整,有些药侯府才有,是她早些时候收集的。二太太回来了,一派扬眉吐气的样子。“秦公子,默言,用过午膳再走。”
默言捧着肚子摇头:“不了,吃太饱了,回去还有事呢。”
“那再多等一会子,我去备礼。”
秦孝玉眼睛一亮,看向知言,知言羞红了脸,哪里还敢与他对视。默言也很高兴,这是要回礼,看来,婚事定了。大太太被夺了掌家权,禁足了,老太太让大老爷亲自登门去祈家赔礼,祈家的火气,都由大房担着。这事老太爷也是站二房,老太爷让人请秦孝玉过去说话,默言懒怠过去,就去逗臻儿,孩子此时平静下来了,虽然仍有点懵懵呆呆的,但眼睛里却有了光鲜活气,不那么瘆人。默言给他一个九连环扣,让他解着玩儿。二太太看着就难过:“我家臻儿以前最聪慧机灵了……”被毒隐害过的孩子,脑子确实没以前灵慧。九连环就是锻练他的脑力的。默言把药方给了二太太:“这个方子可以放心用了。”
二太太想起自己先前的作法,不好意思道:“默言,二婶……”默言摆手:“午膳就不用了,看时辰相公要下衙了,他不见我会寻来的。”
顾二太太对秦承颂很畏惧,尴尬笑了笑:“那二婶就不留你了,咱们来日方长。”
默言对顾二太太还是无感,现在所做一切全看在知言面上。回去的路上,春喜道:“二太太怕是不会给大房的两个孩子药方呢。”
默言笑道:“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咯。”
春喜又道:“总觉得很奇怪,那个乳娘以前奴婢认得的,人品不错,并不爱赌博。”
默言愣住:“不爱赌博?”
“奴婢的娘与她是同乡,一起被卖到顾家的,也自知根知底,很纯善的一个人,再怎么也不可能害自己奶大的孩子。”
春喜认真道。“她……跟你娘的年纪差不多?”
“小个五六岁吧,卖到顾家时才七岁,我娘有十三岁了,我娘对她很照顾的。”
春喜道:“她后来嫁的人还不错,还是个帐房先生,自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最小的女儿同臻少爷差不多大,是中年得女。”
“你的意思是……”“二太太多精明一人啊,怎么可能让大房把手伸到臻少爷乳母身上,臻少爷可是二房的命根子啊,定然看得严实。”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酒酿丸子其实是二太太自己命人弄的。“还有四姑娘的庚贴,大太太那人虽然有点霸道,论起心机来,比二太太可差远了,我听府里人说,四姑娘住在侯府时,二太太常向外头放话,说要给四姑娘寻门好亲事,就算没有三公子这么好的家世与官身也没关系,这话风肯定是她放出去的,不然大太太也不会那么大胆子。”
默言不想听了,越听越心累。幸好自己与知言以后不会变得同顾二太太一样慵俗阴狠,没那么多妯娌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