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一行人已经行至归化城以北。 一过归化城,景色就与中原大不一样了。莽莽草原接天连地,延伸到目之所及的最远处。 池夏上辈子当了十几年工作狂,最长的假期也不超过七天,有点空闲都只想宅家里躺着。到了清朝倒是有钱有闲了,奈何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 两辈子以来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景象。 草原上日光比京城长些,太阳挂在天上时也很暖和,池夏便挂上了车帘,任由暖风带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在车厢里冲刷。 苗苗是个土生土长的京城满洲姑娘,但也是头一回见这景象,又惊又喜,头都快要探到马车外了。 “娘娘您看,那边好多羊啊,连成一大片了,跟云朵似的!”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还真是草原的写实画面。 池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了。 笑着赶她下马车:“我瞧你屁股底下快要长钉子了,出去转转吧。”
这会儿正是午后,一天太阳最好的时候,照得所有人都暖洋洋的,行进速度也稍稍放缓了一些。 苗苗蹦跶着下了马车。 雍正见池夏也倚在窗口,不由笑了,放下了手里的古籍:“方才说别人,自己怎么也眼巴巴地瞧着?”
这回出来,他们跟胤祥有了“专线”,许多折子在聊天时就说了,也不必来回地送,省了很多事,他也是难得清闲。 外头年羹尧招呼着郑元宁和几个年轻侍卫去打猎加餐,几个人策马跑远了。 苏培盛原本坐在车辕上,见马车渐行渐缓,忙道:“奴才听隆大人和年将军说,今日要早一些安营,让人到附近城镇采买,皇上和娘娘不如也下车,骑马兜一圈?”
天气正好。 池夏有点心动,但是:“我不太会。”
西林觉罗家从她祖父开始就是文臣,对家里子女的教育也是更偏重文化课。 虽然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但女孩子想读几本书是可以的,想学骑马射箭,就有点出格了。 她刚穿过来时就想躺得舒服,当然不会干出挑的事,也没学过骑马。要不然那一回跟胤祥出门,胤祥也不用和她共乘一骑了。 苏培盛赶紧让人把马车停下了:“皇上可以教您啊,从前怡亲王小时候学骑马,还是皇上带着手把手教的。”
雍正也笑了,想起这些事都有些恍如隔世。 见池夏一脸期待,便下了车扶她跳下来:“走,朕教你。”
这一片是漠南蒙古,水草肥美,气候环境也都怡人,又靠近中原,开垦了不少良田。牧民们闲来放牧,农忙时还种田,过的是半定居的生活。 如今正是春耕时节,草原上十分空旷。 军马基本上都是驯养好的,虽然高大,但性情温顺,也不怕尥蹶子。 隆科多听苏培盛传话,说是皇上要教皇后娘娘骑马,更是千挑万选了温驯的枣红马过来。 池夏被雍正半扶半抱地送上马后,眼前瞬间一开阔,忍不住“啊”了一声,感觉这情形,她分分钟就能策马驰骋了。 但现实是,雍正教她放松身体夹住马肚子,她腿绷得比石头还硬。 教她勒住缰绳,她绕了好几圈差点把手腕绕充血。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还没能让马儿走起来。 池夏看苗苗已经在侍卫的帮助下骑马溜达起来了,瞬间体会到了“差生”的心理。 ——越差越容易摆烂。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难得瞧见她沮丧,雍正有点好笑,亲自给她牵马:“你放松一点,马儿就是你的伙伴,不要这么僵硬。它不是你的那些机器,没法精准调试,你要适应它。”
池夏想起自己学驾照时都是一板一眼,按着教练的指导,一把就能倒车入库,忍不住怀念起汽车火车高铁飞机。 “哎,我这算不算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雍正看她越发“自暴自弃”,索性翻身上马,将她圈在怀里:“嗯?”
“年前年希尧带着科技署在做蒸汽火车和铁轨,我想着这东西反正不急,就拖延症了……” 池夏感慨:“要是那会赶赶工,说不定等我们回去,都能坐上一小段火车了。”
雍正:…… 倒也没有这么快。 雍正失笑,握住她的手,教她怎么拿缰绳:“朕瞧你教学生的时候挺有耐心啊,怎么轮到自己当学生这么着急?”
有“教练”同乘后,池夏稍微放松了一点:“大概人总是害怕未知?”
雍正一愣,不知想起了什么:“你说的有理。”
“是吧。”
池夏想和他聊两句,没想到雍正立刻收束了心情,拍了一把她的腰:“坐直了,别塌腰。”
池夏:…… 她知道胤祥为什么对数字那么敏感,管着户部那么大摊子事,还有空来关心内务府的收支,能赶上精算师了。 这不就是因为从小有个这么严格的“数学老师”嘛! 好在有贴身陪练后,她也没那么紧张了,不一会儿就抓到了要领。 等安营扎寨时年羹尧他们带着猎物回来,她已经能自己控制方向,让马儿小跑起来溜达了。 年羹尧一马当先,马上挂了好几只野鸡野兔,郑元宁和侍卫们落后一点,居然还拖了一头野猪。 野鸡野兔还正常,但草原上其实没那么容易打到大猎物。 毕竟到处都有牧民和牛羊,要是有大型动物伤人,就太不安全了。所以这一头野猪也算是稀罕的东西了。 隆科多都很惊讶:“年将军,您这是跑哪里去猎的?”
“前面十几里地有一片湖泊和森林,”年羹尧翻身下马,一指郑元宁:“这小子眼尖看到了。”
郑元宁正好下马走过来。 年羹尧拍了拍他的肩膀:“箭法不错啊!我还以为你只会玩那些火枪火炮,没想到小小年纪用重弓也有这么好的准头!这把弓就送你了!”
池夏和雍正一起控马溜达过来,正好听到一众侍卫围着郑元宁赞不绝口。 “这是年将军最喜欢的弓!”
“十八力的弓啊!西北军也没几个人能拉开。”
池夏在马上就听到他们的吹捧了。 她对弓的力度没什么概念,唯一的概念来自于雍正御用的一把弓是四力半。 忍不住看了一眼雍正。 再一想这弓十八力,觉得郑元宁多少有点作死,见他看过来,点了点自己肩膀,给了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