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金陵刚进了凉坊,小个子乞丐见了她撒腿就跑,生怕又被抓壮丁似的。她好笑地摇头,她这次也不用人带了。一路畅通无阻来到赌坊,门口还是有人被扔出来,而且不止一个,她目不斜视抬步进去,里面又是一阵静默,然后就各玩各的。和上次不同,这次没人再把窥视的目光投过来,嬴金陵想没准是因为封镜交代了什么,这些人才会比上次安分不少。喧闹的赌坊,她一眼就见到了慕玄婴,在最中央最大也是最热闹的赌桌前。完全就是一副赌狗样子的慕玄婴简直让嬴金陵怀疑他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弟弟,现在这个根本就不是本人。“再来一局!本王这次一定会赢!”
慕玄婴本来冰冰凉凉的声线拔高了不少,带着拖长尾音的慵懒。比起平时装出来的颓废,更多了几分纨绔子弟的散漫,双眸的波光全神贯注在骰子上。庄家呵呵笑着,附和道:“秦王爷说得是,有赌未为输。”
赌桌上其他赌狗都很自觉的没有跟慕玄婴,而是反着来,毕竟没有人会傻到跟逢赌必输的人。慕玄婴很赞赏庄家的话,十分慷慨地扔了一袋银子过去:“说得中听,赏你。”
“谢谢秦王爷!”
慕玄婴早就知道嬴金陵跟过来,他假装没看见,继续专注赌局。一开,又是输。嬴金陵都要怀疑慕玄婴和庄家合谋了,盘盘都输才符合他的期许。“再来再来!”
慕玄婴扔出一张地契。赌桌又重新热闹了起来。嬴金陵倒想看看他今天要输掉多少。二楼的走廊,封镜饶有兴致观察着嬴金陵观察慕玄婴,这叫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惬意地摇着扇子。一个荒唐无道的废帝,一个空有虚名的弃后,都喜欢到他的赌坊来,真有意思。封镜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乐此不彼。“堂主。”
庄家打扮的男子过来,靠近封镜耳边:“您要找的人似乎是出了国境。”
“出了国境?”
这倒是出乎封镜所料。一个小女孩还能跑出国境?“不是被人贩子拐了吧?”
男子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封镜咂嘴:“有很厉害的人和她在一起吗?”
男子也觉得自己办事不利,不知道怎么应答,“对方警觉性很高。”
“是你们太废物了。”
封镜毫不留情,他烦躁地摇着扇子,“这下子皇后会觉得我们飞鸢堂浪得虚名。”
看来他得亲自出马了。养了一群吃干饭的。察觉到封镜的想法,男子抬头道:“堂主,不如先让那边的分堂主……”“万一他也像你们一样吃干饭呢?”
封镜收起扇子,扇柄拍了拍男子的脑袋,“找个小女孩都找这么久。”
“属下该死。”
“确实该死,走走走,赶紧的别在我视线里晃悠。”
封镜重新看向一楼,哪里还有嬴金陵的影子,连慕玄婴都不见了。……这么快就走了?此时的慕玄婴出了赌坊,正截住嬴金陵:“皇后娘娘有钱吗?借本王一些,改日还。”
嬴金陵无语:“王爷戏瘾还没过够?这里已经没人了。”
慕玄婴似笑非笑:“本王是真的没钱,这个月的俸禄都输光了。”
嬴金陵真是服了他:“钱呢本宫没有,饭倒是可以请王爷吃一顿。”
慕玄婴低低笑了笑:“皇后娘娘居然没钱?”
嬴金陵学着慕玄婴睁眼说瞎话的样子:“没有。”
慕玄婴不置可否,“皇后娘娘和本王一起吃饭,不怕皇帝陛下误会吗?”
“他误会与否跟本宫无关。”
然而嬴金陵刚刚说完,就想起什么似的道:“倒是王爷,也许不想让人看见跟本宫在一起。”
她不知道慕玄婴的眼线和慕延征的眼线已经分出了高低,慕玄婴不想慕延征知道的消息,是很难传回紫微宫的。慕玄婴勾了勾唇:“皇后娘娘倒是替本王着想。”
他抬眸扫视了一眼昏暗潮湿的凉坊,道:“凉坊也有可以吃饭的地方,不过……”慕玄婴转了个音调,嬴金陵忍不住问:“不过什么?”
在这里吃饭的话,确实不那么显眼。慕玄婴语气轻快:“不过是在妓院。”
“王爷也喜欢逛妓院吗?”
嬴金陵很难把慕玄婴好妓院联系在一起,完全格格不入。难不成他为了掩人耳目,还会去妓院?慕玄婴嘴角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皇后娘娘这话听起来倒像是本王的正妃在盘问。”
嬴金陵脸一红。好像真的有点……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嬴金陵的反应完全出乎慕玄婴的意料,他还以为她会沉着冷静地反击他的调侃,像往常一样回答得滴水不漏。她总是喜欢端出一副皇后的样子,八面玲珑,威仪凛凛。她和他一样都有不止一副面孔。到底哪一张面孔才是真实的她?是偶尔露出来的俏皮可爱还是从前的骄纵跋扈?她面对慕延征的时候也会面红吗?想起那句朝野都在说的四年椒房专宠,慕玄婴眼底闪过阴鸷,双眸随即深沉如幽潭,精致的五官泛着淡淡的凉意。她是慕延征的皇后!嬴金陵察觉到慕玄婴周身气场的明显变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惹得他不快。“还是皇后娘娘觉得瘸子不能逛妓院?”
“我不是那个意思……”嬴金陵着急解释,连本宫这个自称都忘了用。原来是触及到他心里的敏感了。“王爷还是不肯答应让本宫治腿,治好了你也可以继续坐四轮啊。”
他到底是不想慕延征知道他腿好了?还是单纯真的放弃治疗?又或者仅仅是不信任她?也许三者都有。“皇后娘娘不必在本王这里浪费时间,天下那么多病患等着娘娘治。”
慕玄婴说罢推着他的木推车转过身。怎么这就要走了?嬴金陵完全不知道他生气的原因是什么。凭他方才的话,她想他应该不是因为怕慕延征知道,而是心理原因和不信任她。嬴金陵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