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实在是沉得厉害,林时兮的身上也没什么力气,这会儿她只想当一具直挺挺的尸体,便由着沈妄前前后后地忙活,眼皮都懒得再睁一下了。 沈妄去倒了杯热水过来,放在床头柜上,而后又帮她掖了掖被角。 因为是侧躺的姿势,林时兮动作间上衣的领口往下落了些,露出了锁骨前一片苍白又细腻的皮肤, 沈妄垂眸不经意间瞥到,神色一顿,立刻别开了眼去,目不斜视地伸手拉起被子,把她脖子以下遮了个严严实实。 想了想,又把被子稍微往下拉了写,让她的脑袋露了出来。 林时兮是真不舒服,躺下之后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沈妄和校医说话的声音吵醒。 “三十八度九,体温有点高了啊,吃过退烧药了吗?”
“没,就中午吃了两片感冒药。”
“那别吃退烧药了,打个点滴吧,打点滴好得快一些。”
林时兮的睫毛动了动,眼皮很沉,睁不开,额头上很快搭来一只手,沈妄的声音低沉沉地在她耳边响起:“睡吧,我在这儿呢,打完针就没事了。”
他手心一向是那种温热又干燥的触感,要比她的体温高一些,但这会儿沈妄的手再贴到她皮肤上,反而带来了一点沁人的凉意。 不知道是因为沈妄的声音,还是因为他手上的那点凉意,林时兮抵不住困意地又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很久之前,秦不言曾经送她的那只小狗。 那还是林渺刚病逝的时候,那段时间林时兮总爱坐在小区的秋千上看着远处的天空发呆,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秦不言见她一直闷闷不乐的,就去抱了只小狗回来,想让她转移点注意力。 那是一只胖乎乎的、非常讨喜的小金毛。 刚出生两个月大,黏人得紧。 小家伙确实是让人无法拒绝,林时兮当时收下来的时候也非常惊喜,只是第二天,她又把那只小金毛还给了秦不言。 秦不言一阵纳闷,抱着小狗问她:“诶,妹妹,你不是很喜欢小狗吗?怎么又给我啦。”
林时兮那时候也没说原因,只让他把小狗带了回去,秦不言一头雾水,连问了她两句“真不要啊?”
,见小姑娘坚决不肯收,只好带回家自己养着去了。 林时兮在梦里看见那个小小的自己。 那天她在秋千上坐了很久,从黄昏坐到了深夜,直到小区里都没人了,她才一步一回头地回到了家去。 秦不言至今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小狗还给他,还以为是她只喜欢云养狗。 只有林时兮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病房里,墙上挂着的钟表还在滴滴答答地走,细长的指针一格一格地顺时针蹦跳着,在这种静谧又封闭的空间里,现实与梦境的界限被拉扯得模糊不清。 林时兮总是醒一会儿,又睡一会儿的,迷迷糊糊地做完这个梦之后,又在某个瞬间忽地清醒了过来。 身上全是汗,又热又难受。 林时兮蹙了蹙眉,缓了片刻,才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沈妄侧身坐在床沿儿,校服外套搭在一边儿,他也没玩手机,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吊着的输液袋上面,只是把手机捏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 另一只手还轻压住了她打着点滴的那只手的衣袖,以防她睡着了之后手会乱动。 林时兮能感觉到自己打着点滴的那只手的底下是温热的触感,手指尖试探着摸了摸,发现那似乎是个暖水袋。 林时兮缓了一会儿,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起来,她缓慢地眨去了瞳孔上覆着的那层水雾,沈妄的模样在她的视野里逐渐清晰起来。 他坐着的时候也是平日那般脊背平直的模样,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是一帧仿佛被定格住的侧影画面。 少年微微抬着脸,眸光投向吊在架子上的输液袋,神情认真又专注。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向下投来冷色调的光影,道道冷光映得他的眉骨格外清晰,长而浓密的睫毛在他眼底拉出两道狭长的阴影。 这样子的沈妄,恍然间有些遥远的陌生。 仿佛是觉察到了身侧投来的视线,沈妄落在输液袋上的眸光一动,旋即偏头看了过来。 正对上林时兮的眼神。 他神色顿了一下,然后俯身靠过来,动作自然地伸出了手,试了试她额头上的温度:“怎么醒了?”
体温还是高,皮肤在微微发着烫。 林时兮微怔了怔,沈妄靠近时,他身上的那点被太阳晒过的暖意更加明显了。 她望进少年那双深黑漂亮的眼睛里。 安静片刻,忽地开口叫他名字:“沈妄。”
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沙哑,能听出来明显的鼻音。 “嗯?”
沈妄垂眸看她,带着轻微凉意的指尖挑开她脸侧的发丝。 林时兮那双淡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半晌之后,她微歪了歪头,像只黏人的小猫一样,半张侧脸轻轻贴在他的手心里,闭了闭眼睛,轻声说:“我做了个梦。”
沈妄似乎是笑了下,说话的嗓音都温柔了些:“什么梦?”
“我梦见了小时候秦不言送我的那只小狗。”
“小狗?”
“嗯,一只小金毛。”
沈妄回忆了下,确定她说过自己以前没养过狗之类的话:“没收下来么?”
林时兮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才说:“当时收下了,但后来又还给他了。”
沈妄低眸注视着她:“不是很喜欢小狗么,怎么没养呢?”
林时兮微偏了偏头,同他的眼神错开,眸光落在窗外虚空的一点上,似乎是穿过漫长的时间又看到了那只小金毛的模样,短暂的沉寂过后,她轻叹一口气:“太有压力了呀……” 房间里的暖风空调呼呼运转着,她的声音夹在暖风吹来的气息里,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沈妄又靠近了些:“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