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毅被小乖乖咬伤已经有三日了，这三日燕如霜日日过来帮他换药，顺便吃下一粒药丸。今日解开绑在伤口处的布条，燕如霜见那伤口已经结痂，不需要再包扎，就给他涂抹了一些伤药，嘱咐他小心不要沾水，再注意一下饮食，基本就没什么大碍了。伤好了，南宫毅的心情很不错，顺口问道：“本王交给你的那个小东西驯养得如何了？可曾顽皮？”

燕如霜不太明白他这句可曾顽皮是什么意思，细细想来，应该是指有没有再咬人，就答道：“小乖乖还算听话，没有再咬人。”

“小乖乖？”

南宫毅挑起眉头。“哦，那是我给它取的名字，方便驯养。”

南宫毅冷笑：“哼，如此凶恶的东西，居然叫乖乖，亏你想得出来。”

“就是因为它很凶，小人才给它起这个名字，希望它以后会乖乖听话。”

燕如霜觉得好笑，小乖乖在她面前不知有多听话，只可惜啊，它只听她的话，南宫毅这厮自然是无法理解的。不过，她只能这样骗他，免得他多想。南宫毅居然就信了：“说得也是，只愿它真能被你驯服，变得乖巧听话。”

“殿下放心，离尘定当尽力。”

“嗯，早点驯化了，帮本王看守田庄去。”

燕如霜觉得纳闷，田庄有什么好守的，难道怕有人来偷粮食？南宫毅让人拿了小瓷瓶过来，打开一看，只剩下一粒药丸了，不禁笑道：“不知不觉，居然快吃完了，看来这药丸确实没什么问题。”

“是啊，小人早就说过没问题，殿下偏偏不信。”

燕如霜恨得直咬牙，要不是这家伙疑心病重，现在他已经中毒了，只需再把剩下的那些药丸吃了，就可以去见阎王爷，也不必她再费心思去谋划怎么给他下逍遥散了。南宫毅却皱起眉头道：“你又忘了本王说过的话了？这药丸全是大补之药所制，又得大祭司千金难求的药引，不知有多么金贵，你如此幸运吃了一瓶，气色都与之前大不相同，居然还不高兴？”

燕如霜没觉得自己的气色有什么不同，从进入靖王府她就一直带着这张人皮面具，虽说薄如蝉翼，却也无法透出她本来的脸色，这家伙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自然不能反驳他，只能耐心向他解释：“我没有不高兴，就是觉得被我吃了浪费，若是少了这一瓶，影响到殿下的病情，岂不是我的过错？”

南宫毅淡淡一笑：“你的医术如此高明，连张大夫都比不过你，若是本王的病还是好不了，你来帮我治。”

这话说的好像有点不对劲，似乎话里有话，燕如霜正想好好琢磨一下，南宫毅已经把最后那粒药丸放在她的手上，说道：“快吃了，吃完陪本王去田庄。”

燕如霜很意外，她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厨子，外加一个医馆学徒，南宫毅要去巡视田庄，不是应该带着侍卫和贴身丫鬟小厮什么的去吗？怎么突然带上她了？也许是因为她又救了他一命，他心存感激了，想正儿八经地重用她了？若是如此就太好了，她向他下手就容易了。哪知接下来南宫毅又来了一句：“别忘了带上药箱。”

带药箱？这是要她去帮人诊病？除了燕如霜之外，南宫毅还带了宋光及十几名侍卫前往，又跟平日一样大张旗鼓出门。燕如霜实在纳闷，他为何次次都如此高调，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难道就不怕刺客又来杀他？宋光和侍卫们骑马，燕如霜则跟着南宫毅一起乘坐马车。对于如此殊荣，燕如霜感觉很不符合常理，王府中的其他人应该同样有如此想法。上马车的时候，她分明看见刘管事眼里的惊异，以及悄悄躲在不远处回廊的梁柱后面一名小厮张大了嘴快要掉下来的下巴。她认得那名小厮，是刘管事安排在鸣翠殿的，待会儿他肯定会跑回去告诉柳如玉，而柳如玉肯定会开始浮想联翩，然后恨得跺着脚大骂他一顿。燕如霜下意识地揉了揉鼻子，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使劲打喷嚏。南宫毅这厮实在讨厌，又给她招仇恨！南宫毅坐在燕如霜对面，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她。面前的小子脸上的表情很丰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噘嘴，现在又在揉鼻子，他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你这是在抽筋还是皮痒痒了？”

“我……我没事啊！”

燕如霜赶紧把手放下，坐直身子。南宫毅勾起一抹讥笑，没有点破她，而是说道：“知道本王为何让你去而不让张大夫去吗？”

“不知道。”

燕如霜很干脆地回答，她才不想费劲去假装想理由。南宫毅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回答，默了一默才说道：“你的医术貌似比张大夫还高明，或许可以治好他们的病。”

“殿下，您说的他们是谁？”

这话勾起了燕如霜的好奇心，反倒忽略了南宫毅说的前半句话。南宫毅的脸色变了变，没有吭声。燕如霜瞧着怪怪的，也没敢再开口询问。之后南宫毅闭了眼睛假寐，燕如霜更不敢打搅了，只能百无聊赖地撩起窗帘看外面的风景。时值年末，街上很热闹，摆卖的货摊随处可见。听得那货郎一声声叫卖，燕如霜突然想起了大师兄。曾经最欢喜的事就是随大师兄下山逛集市，她总是像一只刚被放出笼的小灵雀，小手拽着大师兄一方衣角，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大师兄永远是唇角含着笑，认真倾听她的笑语，耐心回答她千奇百怪的问题。比如那货郎架上卖的丝帕为何绣鸳鸯而不是绣水鸭？再比如那糖葫芦串为何裹着山楂而不是糯米团子？年少时光无忧无虑，除了没练好功被师父责罚会受一点皮肉之苦，燕如霜觉得，那是她这辈子最幸福快乐的日子，只因为有大师兄陪伴在身边。如今那些日子已一去不复返，她的大师兄变成了朝中的大祭司，而她，则被师父训练成了手段毒辣的杀手。思绪飘飞，燕如霜沉浸在回忆之中，一时忘却了身在何处。南宫毅突然睁开了双眼，看到对面之人凝神望着窗外，那眼眸，仿若山中两汪被晨雾渲染的清泉，迷迷蒙蒙，愁绪万千，让人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