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宫内,燕如霜眉目低垂,姿态恭顺地跪在李承熙的面前。李承熙端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白衣白发,恍若谪仙。燕如霜已经跪了许久,这样的惩处她早就习惯了,只是这一次,她知道师父没有那么容易放过自己。李承熙姿态优雅地端起桌案上的茶盏,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杯沿划过,透着漫不经心,却叫跪在那里的燕如霜连衣衫都被冷汗浸透。展柏站在李承熙下手边,此时心急如焚。今日一早,他就眼皮直跳,只觉得心中不安,未曾想,竟应验得这般快,还偏偏应在了小师妹的身上。此时整个厅中一片静谧,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李承熙开口。良久,李承熙才冷冷说道:“燕如霜,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
燕如霜低伏在地,“弟子辜负了师父期望,自愿领罚。”
李承熙冷哼,下一秒,手中的茶盏却朝着燕如霜迎面飞去。燕如霜不敢闪躲,任由那茶盏擦过额角,划出一片血红。茶盏在燕如霜的脚边炸开,上好的白瓷碎裂成粉。“小师妹!”
展柏下意识地惊呼出声,随后扑通一声也跪在了李承熙的面前,“师父息怒!”
李承熙眸色冰冷,一如他那霜染过的白发,他一字一句道:“燕如霜,本座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愿意将功补过,去杀了南宫毅?”
“师父赎罪,弟子……不愿。”
燕如霜脊背挺直,虽是眼眸低垂,态度却坚定。李承熙怒极反笑:“好!真是为师的好徒弟!为了一个男人竟敢枉顾本座的命令,你当真以为本座不敢惩罚你吗?”
燕如霜心中苦笑,她如何能不知道这次的后果,放弃任务,形同于背叛师父,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别说让她亲自动手去杀南宫毅,就是看着他受伤,她也心中酸涩。她知道作为一个杀手,最忌讳就是动情,可是如今,她早已经深陷泥潭,无法自拔。“弟子愿接受惩罚。”
“小师妹!你别糊涂!”
展柏在一旁又急又气,他替燕如霜求饶道:“师父,小师妹到底年幼无知,才被宫外之人蒙蔽,弟子愿意代替小师妹去行刺南宫毅,将功折罪,万望师父饶过师妹这一回吧!”
李承熙却像是没听见,兀自吩咐道:“燕如霜触犯宫规,罪无可赦,来人,将她锁进寒潭,刑罚伺候。”
“多谢师父。”
燕如霜面上无悲无喜,依然恭敬地磕了头。李承熙一声令下,执法堂的人就上前将燕如霜绑了。展柏大惊,苦苦哀求:“师父,小师妹受人蛊惑,乃情有可原……”李承熙眸光扫过去,那冰刀般锐利的眼神一下子冻住了他的喉咙,让他的话戛然而止。“本座的命令,何时轮到你们置喙了?你若不满,可与她同去!”
展柏不敢再多言,只唇齿紧咬,目视着燕如霜被拖出去,恨不得以身代之。逍遥宫的寒潭冰冷刺骨,此番刑罚下来,重则一命呜呼,轻则武功尽废,展柏简直难以想象,身体本就羸弱的小师妹在这寒潭之中,该如何生存下来?李承熙处理了燕如霜的事情,像是有些倦色,他斜倚在桌边,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他眉目冷淡,像是刚刚的一切都无法入他的眼,扰他的心。展柏心神不定地回到寝室,思虑了片刻,当即修书一封,让信鸽带去帝都。而今,能够救下师妹的,恐怕只有大师兄了,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琉璃宫中,风辰跪坐在一架古琴前,他手指翻飞,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铿锵悦耳的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一丝凌厉,与他素日里的谦和温柔简直是判若两人。他双目微阖,凌厉的寒风从开着的窗口席卷而来,将他原本柔顺的长发吹散开来。他的心中莫名不安,忽然,匆匆的脚步声跃入耳中,他指尖微顿,琴声戛然而止。下一刻,明月清浅的脚步刚好停在了门外。“主上,属下有要事禀告。”
风辰双眸睁开,璀璨的蓝眸之中古井无波,“何事?”
“适才信鸽带来一份急件。”
“呈上来。”
明月得了吩咐,才轻推开琴房木门,将手中的书信恭敬地递了上去。风辰拆开信封,一目十行,虽然面色不变,眼眸中却像是凝聚了风雨,瞬间沉郁。过了许久,他才喃喃自语道:“这丫头,真是叫人不省心。”
莫名的,明月就听明白了主上话里的意思,这封信,多半和燕如霜有关。果然,下一刻,风辰的声音平淡地开口,“明月,我可能信你?”
明月闻言心中一惊,身体却已经更快一步地跪在了风辰的面前:“属下誓死效忠主上。”
风辰许久不语,只用那一双蓝眸紧盯着明月,半响,才总算开口:“既如此,从这一刻开始,琉璃宫闭门谢客。”
明月心中讶异:“主上,您有何事要办,明月代劳就是,何必劳烦您亲自走一趟?”
风辰却微叹:“此事你办不了,且去准备吧。”
明月这才依言退下。风辰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手中的信件已经被捏在掌心,化为粉末。同一时间,靖王府中,宋光站在南宫毅的面前说道:“殿下,据属下得到的消息,离姑娘现在在逍遥宫中,而且,貌似受了刑。”
南宫毅眸色一沉:“消息可靠?”
“不敢隐瞒殿下,那逍遥宫是江湖中一个十分神秘的组织,里面的弟子个个身手不凡,听闻他们专杀贪官污吏,每次行动都是神出鬼没。”
“原来她是逍遥宫的人。”
南宫毅总算明白了,难怪燕如霜要杀他,是因为他在外的名声败坏,就是残害百姓的恶魔。宋光又道:“殿下,可需派人去救离姑娘?”
南宫毅挥了挥手道:“你且退下,此事本王自有定夺。”
“是。”
宋光退了下去。“逍遥宫吗?”
南宫毅剑眉微挑。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去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