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儿,如霜……我甚至都没能好好陪陪如霜,都没让她尝到为人女儿的温暖,就要理她而去了!真想,再看他们一眼啊……”静悄悄的牢房中,慕容夫人虚弱地靠在慕容鸿怀中,眼神悲戚,语声哽咽。她是真的舍不得自己那一儿一女,好不容易才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回来,可是却又要与她分别,并且还是永别。“夫人,我又何尝舍得呢?可是你能眼睁睁看着那几个孩子为了救我们两个老骨头丢了性命吗?”
轻轻拍着怀中人的后背,慕容鸿也是满脸的凄凉。“嗯,我知道了,不过你能保证那个狱卒在我们死去之后能及时把消息传出去吗?万一没及时让铮儿他们知道,岂不是白费了我们一番苦心?”
思前想后,慕容夫人还是顾虑重重,总觉得不放心。慕容鸿沉沉叹了口气,胸腔有闷闷的回声响起:“那狱卒看起来是个牢靠的人,肯定会想办法传达消息的,只是方才一时激动未曾考虑到他的安全,若是被柳肇源知道了他和我们的渊源,只怕不会轻易放过他。”
“那,那你说如何是好?”
慕容夫人也是心善之人,闻言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慕容鸿细细思索片刻道:“不如这样,我们就趁那狱卒休息的时候动手,那样就不会连累到他了。”
“如此甚好。”
慕容夫人松了一口气,明明累极却无论如何闭不上眼,一合眼浮现的都是慕容铮和燕如霜的脸。翌日深夜时分,慕容鸿夫妇听到周围没了声响,慢慢睁开了眼。额头有些扎得慌,慕容夫人从慕容鸿怀中坐起来,抬头看去,眼眶不由又是一红。这才数日,她心目中威风凛凛的大英雄何时竟被摧残成了这般模样?一头乌发散乱不堪,发根处更是透露着星星银白,脸上还残有被折磨时留下的浅浅伤痕,俨然一副风烛老人的面孔。“老爷,你,你竟何时生了这么多白发?我竟然都未发觉。”
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慕容鸿沧桑凹陷的脸颊,慕容夫人泪流满面,一腔话堵在喉头哽咽着说不下去。慕容鸿倒是不甚在意的样子,反过来若无其事地安慰哭泣不止的妻子:“不就是白了几根头发,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迟早都要老的嘛,有何好伤心的?”
知道慕容鸿是为了宽慰自己,慕容夫人抹去泪水,嘶哑着声音道:“那我帮你整理一下吧,等下共赴黄泉,还是体面一些比较好。”
慕容鸿朗声笑了起来,冲散了几分空气中弥漫的惨淡气氛:“行,那就劳烦夫人了。”
慕容夫人没有做声,以手为梳,慢条斯理地替慕容鸿梳理着,鼻尖又是一酸,强忍着才没落泪。微微垂着头,慕容鸿的心里是万般不舍:“夫人,下辈子还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你,咱们下辈子继续做夫妻!”
被这一句话逗得笑出声来,慕容夫人半是心酸半是感慨,手上的动作慢了些,语声幽幽:“那你可要早点找到我,不然我被人拐走了,可别说我没等你。”
慕容鸿登时吹胡子瞪眼:“谁?我看谁敢!”
“行了行了,就这么一说,你看看你,别乱动,仔细把头发扯掉了!”
安抚地拍了拍慕容鸿的肩头,慕容夫人松开手,端详了他许久,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低低的叹息。“夫人,这辈子是我拖累你了。”
一切已经准备妥当,慕容鸿抓住慕容夫人的手,后者也紧紧回握住,两人眼神决绝,嘴角勾起相似的弧度,同时狠狠撞向面前的墙壁。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声,决绝赴死的两人并没有注意,依旧不管不顾地往前撞去,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反而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突然拉扯住他们,紧接着两人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在地上,没了意识。牢门外,一个黑影站在那里默默注视着他们,良久,又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去。牢房外陷入沉睡的狱卒忽然觉得后颈一凉,蓦然醒了过来,愣登着坐在木凳上,还有些出神。狠狠晃了晃脑袋,狱卒下意识看向一边关着慕容鸿夫妇的牢房。很好,两人都很安静地躺着,狱卒回过头,打了个呵欠,准备继续睡。忽然,狱卒浑身一个激灵,瞳孔急速缩紧。方才他好像隐隐看到慕容鸿朝向这边的脸,那嘴唇……分明惨白得毫无血色,如同死人……心脏扑通扑通急跳起来,狱卒赶紧起身走过去,哆哆嗦嗦打开牢门的锁,小腿肚子直颤地靠近躺在地上的两人,待看清两人毫无血色的脸,吓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连连倒退几步,跌倒在地。“不……不是吧……。”
抱着最后的一丝侥幸心理,狱卒重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爬过去,手抖着去探慕容鸿的鼻息。指尖感受不到一点波动,那狱卒刷地缩回手,心间暗叫要命,又不死心地将食指放在慕容夫人的鼻尖,还是一样,毫无气息。狱卒两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连连后退几步直直跌坐在地上,双手无意识地紧紧抓起身下的稻草,口中嗫嚅道:“完了……完了……人……人死了!”
门外突然传来说话声,狱卒的心一跳,赶紧起身往外跑,刚跑到大门的楼梯处,就听见隐约的说话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为首的居然柳杰仁。柳杰仁眯着眼有些心不在焉,还在回想着刚才的梦境。梦里,南宫毅和燕如霜来到天牢带走了慕容鸿夫妇,自己恰好发现,想上前去阻拦,却只见两把寒光毕现的长剑往自己身上捅来,鲜血从胸口流出,他大声惨叫,下一瞬,就被惊醒了。思来想去,他总觉得不放心,这才临时起意来了天牢。台阶还未走完,就见一名狱卒冲过来,满脸惊惶,柳杰仁一时没防备,差点跟他撞个满满。思绪被打断,柳杰仁登时满脸戾气地看向那狱卒,眸色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