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辰一早等在后宫外的一棵大树下,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燕如霜心中突然有了些许安慰。还好,她还有亲人在,大师兄和逍遥派就是她的亲人。风辰身边停着一顶轿子,那是他专用的,燕如霜默默看了他一眼,躬身钻入轿中。轿子一路到了宫门,有侍卫拦下喝道:“什么人,深夜出宫?”
明月喝道:“放肆,这是大祭司的轿子!”
“请大祭司见谅,宫门已经下锁!”
侍卫小心翼翼地说道。“大祭司奉皇上之命出宫办事,这是出宫令牌!”
明月拿出一面令牌晃了晃。侍卫顿时不敢再耽搁,打开宫门,放轿子出了宫。……夜宴终于结束,南宫毅带着些许酒意出了嘉华殿,向燕如霜住的寝殿走去。这样的日子,自是要和她相守同庆。一进院门,南宫毅就面露不悦。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守门的一名小太监之外,居然不见其他人。跟在南宫毅身后的新任太监总管王昭向那小太监喝道:“这帮奴才都懒去哪了?怎么就只有你一人?还不快让他们来接驾!”
小太监赶紧爬起来,正想进去禀报,南宫毅却摆了摆手:“算了,她速来不喜吵闹,大约都安排睡下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她的性子自在随性,人又和善不计较,自己若与这些奴才为难,她定然会不高兴。推开寝殿的门,南宫毅走了进去,王昭很有眼色地关好门候在外面。卧榻上的帘子已经垂下,微微有鼾声传出,南宫毅宠溺一笑,想来她是累坏了,竟然还打起了鼾。他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唯恐惊扰了床上的佳人,可当他看到床上的暗香和初蕾二人时,顿时大惊怒道:“谁准你们睡在这里的?你们主子呢?”
床上二人充耳不闻,鼾声依旧,南宫毅心中一动,扭头看了桌上未曾收拾的酒菜,顷刻就明白了,两个丫头定然是被下了昏睡药,而这个人,除了燕如霜,不会有别人了。他的心揪成一团,大声喝道:“来人!”
王昭和宋光一早就听到里面的声音,但不敢贸然进入,听到命令才进来,见此情景,都吃了一惊。南宫毅沉着脸道:“去把容大夫叫来。”
宋光应声出去,很快就带来容烨。容烨给暗香和初蕾二人闻了解药,二人醒转,本来神志尚且不清楚,面带懵懂之色,当发现南宫毅脸色阴沉地坐在那,顿时吓得从卧榻上滚了下来。“奴婢该死!”
“奴婢有罪!”
暗香和初蕾二人不断叩首,额头都磕破了。南宫毅眸色如冰:“你们主子呢?”
初蕾吓得只会流泪,倒是暗香稍稍镇定些,将燕如霜今夜异常的举动说了,然后把那封信拿出来呈上。看着信上熟悉的笔迹,南宫毅悲从中来,她是真的要抛下他了吗?“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似路人。龙登大宝飞天外,荣华富贵皆浮云。金丝笼中锁云雀,菱花镜里映愁眉。不若归去逍遥在,闲云野鹤任飞翔。恭祝君千秋万代,黎民百姓福祉绵长。莫苛责宫人,如霜别过。”
南宫毅看完信,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沉默了良久,才对初蕾和暗香说道:“你们起来吧!”
二人哪敢起身,眼见着南宫毅要发作,宋光忙给二人递了个眼色,二人忙退了出去。“宋光,你去琉璃宫看看大祭司可在。”
南宫毅突然说道。过了一阵,宋光回来禀报:“启禀皇上,今夜大祭司出了宫!”
似乎早就料到会如此,南宫毅脸上并未露出惊讶之色,而是低喝一声道:“备马,朕要出宫!”
“皇上,不可!”
王昭吓得跪了下来。南宫毅怒道:“为何不可?”
“皇上,您已贵为天子,恐不能随便出宫!”
王昭伏地劝道。“当了皇帝就不能随便出宫?朕若失了想要的人,要这天下何用?要这皇位何用?”
南宫毅说罢,一脚踹开王昭,出门而去。宋光速来知道南宫毅的脾气,和容烨对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宋光安排宫中隐卫去打探燕如霜的下落,跟着南宫毅带着几名禁军骑马直奔去往逍遥宫的官道。马车渐渐驶离城门,燕如霜抬手撑开窗帘,看着不断远去的帝都,幽幽叹了一口气。风辰有些心疼地看着她道:“既然舍不得,何不留下来?”
“我没有不舍得,只是想着以后再也不会来了,想再看一眼。”
燕如霜立即放下窗帘,淡淡说道。风辰知她口是心非,不过她速来执拗,做了决定便不会更改,索性不再规劝,只是从马车上的箱笼里掏出两本须弥经。这须弥经一共十二卷,是他逍遥派不外传的秘书。天时、地利、人和在须弥经里无不事无巨细地描述。李承熙将这套书传给了风辰,风辰对燕如霜一向宠爱,不时拿出须弥经借与她看。燕如霜接过经书认真阅读,表面上专心致志,倒也不似先前那般伤感。风辰暗暗松了一口气。可惜苦乐自知,燕如霜脸上神情平静,心里却是说不出地难受。人生之苦莫过生离死别,此一去恐再无相见之日。纷乱的马蹄声从马车外略过,燕如霜心中一惊,难不成……可惜疾驰的马匹并未停留,而是扬长而去。不是他!燕如霜心中有些失望,登上九五之尊之位哪能如此任性?倒是自己多想了。摇了摇头,她的目光重新凝聚在须弥经上。风辰看着燕如霜的模样,暗暗叹息。多年一起修习,怎会不了解她,她只怕是情根深种了。想到这里,风辰的神色也是黯然。担心南宫毅派人来追,燕如霜决定改行水路,只是这样一来,路途就要远一些了。一日马车劳顿,抵达船坞之时夜幕已垂。本来风辰劝说着想要歇一夜再走,奈何燕如霜怕自己反悔,非订了夜船入江。人说千里江陵一日还,如若这一夜西风不断、水流顺畅,他们师兄妹二人明晚就能到逍遥宫了。船不大,连带着船工休息的地方,舱内不过五间房。燕如霜倚着临江的船舷喝着酒,一直喝到两颊微红,才觉得身上的寒意被驱散。“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燕如霜吟唱道。风辰拿出一件披风披在燕如霜的身上,柔声说道:“江上风大,你醉了,回房休息吧!”
“这江风,怕是冻了人心。”
燕如霜踉跄站起准备回房。突然船身剧烈地摇晃了几下,好在她和风辰功夫不错,立即稳住身形。两人抬目看向江岸,红色的烟花腾空而起,在黑夜的江上炫目地炸开。“江匪?”
燕如霜的眼神瞬间清明,全然无酒醉之色。“只怕不是江匪。”
风辰看着船头已经空无一人,适才还在摇船的船夫已然不见踪影。他们上船之时,燕如霜尚在暗自伤感中,而风辰多把心思用在她的身上,因此才疏忽了,没想到竟然着了人家的道儿了。只是,会是什么人想要他们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