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她看到2个男人在说着什么他听不太清的话,司机旁边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时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后来她才知道面前这位笑得爽朗,胡子拉碴的瘦削身影是她的父亲。是的,席子父亲回来了,而且是来接席子回城里上学的,全村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只是这个所谓的父亲并未第一眼认出她的女儿罢了或者说是视线轻轻地扫过压根没有打理站在石头上的席子。男人拎着个黑色大包沿着乡村小路提打着向回走,村民们热情的和他打招呼,九爷爷拍着他的肩膀嗓门如钟,气势如尘道:“红远,这都有四五年没回来了吧!”“九叔,有四年半了,我看你身体还好,走起路来都虎虎生风,不知道晴子和席子俩丫头都长成啥模样了?我爹身子骨可还健朗?”
九爷爷接着说:“不应该啊,奇怪。席子那孩子你在大路口没见着?红远欸,你说这丫头,她妈千儿去年走后就见天的在路口上等着,你赶紧的把孩子带走去你们那儿吧,当爹妈的老和孩子分开算是个什么事儿。”
男人低头沉思片刻,脑海里映出刚下车时他看过的一个小身影,只是站在石头上一言不发,眼底浓黑如墨让他看不清神色便没有搭理。这时男人暂且忍不住心底的喜悦,拎起包就对九爷爷说:“九叔,我这趟回来主要就是接席子回城里上小学,我现在去大路口找席子。”
话还未落全,人却已经不见了影子。九爷爷忍不住叹了口气:“欸,年轻人,这办的都是什么事!”
正兴冲冲往回跑,赶到了大路口的男人,脸上一片茫然。人呢?哭笑不得的他又不得不往阔别已久的家再次走去。此时,席子正躲在玉米苞地里抬头45度角仰望天空,慢慢的有泪水从她的脸庞滴落,一滴一滴地打湿地面,面目呆滞的她似是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只有隐藏这处给予她伤痛的苞米地里,她才能感到一丝的心安。村子里的孩子们都有爸爸妈妈,她的妈妈不要她,坐着大班车走了。她的爸爸还不知道在哪里?壮不壮硕,就算不壮硕,保护不了席子、姐姐与爷爷,她也想他在,席子可以变得强大去保护他们。“哇——”她好想有个爸爸妈妈都在的家啊。哭够了,她就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双眼通红的走出了苞米地。这是,男人也走到了家里,爷爷和他正在上演一场生离死别的大戏。“红远,我的娃儿,你终于回来了,你走了这几年,娃们都天天盼着你回来。”
说着说着,眼泪就不住的‘吧唧吧唧’顺着满是年轮沟壑的脸颊向下滴落。席子趴在大门背后偷偷地张望着爷爷与那个让她为之心胸忐忑的男人所演的大戏,小嘴巴张的都能塞下她的小拳头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席子最后只知道了她要跟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去城里了,她要和姐姐还有爷爷分开了。晴天霹雳的消息把她怔得四昏五迷。姐姐曾经的话语在她的耳边萦绕:席子,只要好好学习,爸爸妈妈会带我们一起走的,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像童话中的王子公主般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我要跟着那个男人走吗?记忆里那个温柔女人的身影会在城里等她吗?可是姐姐和爷爷怎么办?席子满怀心事,一脸颓废的迈出了进家门的步子。“你做啥去了,不是比爸先回来吗?爸抱抱。”
男人显然注意到了席子小小的身影,向她喊道,并朝她伸出了双手。席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漆黑如墨的瞳孔射出生人勿近的信号。瘦削的身影尬尬的将双手贴在了裤缝的边缘。“席子,乖女儿,我是爸爸,明天可以不用上学了,开不开心?”
席子看向他,这时已经不再是打量好奇的目光了,眼角转而为之的是满目的喜悦。这肯定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了,席子心里暗暗想到。不要求她去上学,江涛他不想去上学,他爸遒劲有力的胳膊抡起鸡毛掸子就是一顿胖揍,鸡毛掸子断了就换笤帚把,笤帚把不趁手就用他爷赶羊的长鞭,把他打的嗷嗷叫,鞭子还是红杨大大让席子亲自拿的,拿到鞭子后她心里也是一阵后怕,为此江涛不理她了好几天 。岁月毫不留情,别了,这生我养我的家乡。第二天一大早,天还彻底的黑着,爷爷拿着圈沿早已生锈的手电筒,父亲一手怀中抱着我,一手拎着爷爷昨天傍晚为我们父女俩收拾好的行李。听着远处班车打号的轰鸣声,两人踏着初晨的露水一路行色匆匆。席子第一次上车,仪式感十足,眼睛咕噜乱转,嘴巴向上嘟起,按着旁边的台台就往上冲,丝毫不顾及车内会有什么。爸爸被她这贼逗的动作热得哈哈大笑。席子看到他笑得傻乐呵的父亲,心里则是想着,她这半路出道的便宜父亲可真容易满足。攀升上大班车的席子给她选择了第一排靠窗的位置,父亲放好行李疾步赶来坐到了她旁边。父亲盯着席子看,席子也看向他,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席子才不舍的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了窗子外。此时此刻,席子是绝对不会承认车灯照耀下窗外的风景是比眼前这男人更好看更迷人更具有魅力。席子一会儿扒着邻近的窗子视线向外扫去,一会儿又拉过父亲是手问道:“那是什么?”
父亲极有耐心的为其解释,没过多久,席子已经敢扯父亲下巴的胡茬了。太岁头上动土也没过于如此了。渐渐的,席子开始蔫巴了起来。就连说话也是上气不接下气,脑袋很晕,难受的随时要炸毛,她感到自己的心口好疼,胃里似要是翻江倒海。抱着爸爸的手委屈巴巴无声的掉着眼泪。爸爸看着她闺女这副小可怜样,心疼坏了,走南闯北多年的他自然是知道女儿这副模样是晕车了,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安慰后就去找了司机师傅要袋子。教着女儿双手拎着袋子的两边,放在嘴唇旁后,老父亲就轻轻地拍打起了女儿的背部。看着女儿吐得眼泪汪汪,而他只能给女儿拍拍背部让女儿稍微舒缓些,却没有水给女儿喝,他想他这父亲做得实在是糟糕极了。席子吐完感到稍微舒服了些后就没有上车前的新鲜劲了,乖乖的趴在爸爸怀里蔫哒哒地睡着了。一觉睡醒后便是被父亲裹挟着出了西车站口。虽已是初春 ,早晨朝阳遍布人间,但间或还是有阵阵冷风袭来,席子不禁的缩了缩脖子。父亲早就注意到了怀里小家伙的动静,笑着对她说:“前边商业街是路口有卖饮料的摊子,爸爸给你买桃子味的饮料让你抱在怀里暖手。”
席子并不知道饮料这是个什么东西,但她却是鬼使神差的听到了桃子,她想吃桃子啦!夏天的时候,二姨去山里摘花椒的时候给她摘的红心毛桃可甜可甜了,尽管她不知道自己宝贝到最后的桃胡尸体去了哪里?爸爸迈开了大长腿,很快来到了小摊贩的饮料摊位前,迅速地拿了一瓶放在炉子里热着的水蜜桃递到了怀中女儿的手里。之后便是一番价格拉锯战,不知是发生了什么,让本应2.5元的水蜜桃爸爸仅仅支付了2.3元后,商贩就赶紧赶着爸爸离开。手上抱着暖洋洋的水蜜桃饮料瓶,席子也没有让爸爸拧开瓶盖的意思,似乎只要是抱着席子就满足了。傻爸爸似乎也只要抱着她就心满意足了。两人间一路洋溢着一股名叫幸福的味道。很快爸爸抱着席子就来到了她母亲的烧烤摊前,一如既往是梦中的拿到身影,虽然脸庞已经模糊了,但她就是知道那个双手捅着短棉护袖在摊位上忙活着的身影就是她母亲。她在大路口上等了一年,等着她来接她,哪怕这一年内她成了村子里的异类,刮大风下大雨她就在家门口等她回来。一年来想尽方法确保她回来第一眼就能看到她并且带走她,她实在是太贪恋这女人所给予的温柔了。她没有来找她,那席子就主动出击来找她。她不要做爷爷口中只会叫“姑姑 ,等”的一只咕咕鸟,这次她也不会像咕咕鸟那么笨,被一只袜子骗得失去母亲的消息,她会牢牢地抓住母亲的手,紧紧地抱住母亲的大腿,死也不会松手。我和父亲来到了她的面前。此时,母亲也明显注意到了身材在她面前略显高大的男人身影。在看到父亲怀里抱着的我时,她蹭地站了起来,满怀激动朝我伸出了双手,之后又快速地往裤子上擦拭了手掌中的油,边擦拭边磕磕绊绊的说着:“来,我的孩子,来,妈妈抱。”
我把手里的水蜜桃给爸爸,眼神示意让他打开瓶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