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事情太多,心中不安宁,睡了一会儿我便醒过来,举着烛台在环比山下搭建的临时营地外四处闲逛。走到河边,看到临渊靠在树下,月光下他拿着我送给他的紫玉,仿佛陷在回忆中,满目哀愁。晚风吹过,野草索索,惊出大片萤火虫,围着他飞舞,他伸出手,一只萤火虫停在他手心,他轻轻的吹了一口气,虫儿散发出微弱的光芒飞向树枝。我躲在草丛后,坐在一棵大树下,偏头就能瞧见这美好的一幕。拿出他送给我的斩玉,放在怀里,脑袋枕在树上,夏日暖风吹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雪白的披风,临渊早已不见踪影,看来我被发现了呢。将披风折好,抱在怀里,可想了想,还是把它藏了起来。回到营内,才发现氛围很压抑,走到月离帐子里,悄声问他,“怎么了?”
“昨夜太子送琴瑟回了神界,天君收了她一身的法力,将她关在桓西宫里静思己过,太子带着清心锁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清心锁有所损坏,此刻正拿去修复。现下,人间帝王那里是瞒不住了,只是鵔若一天不除,人间便一天没有新的粮食。”
帐外传来噼里啪啦的打斗声,伴随着猫儿的叫声,吃痛声连成一片。我刚拉开帐帘,一只大白猫直直将我撞飞老远,还好月离稳稳将我接住,玉骨扇顺手扇出一座冰笼将它困住。“小鱼姑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大白猫瞬间变成了少年,脑袋不断的拱着冰柱,想要出来,咽呜的说着话,让我瞬间消了一半火气。“月离,放他出来吧,这小家伙救过好几次。”
月离闻言,挥手撤了冰笼。小家伙瞬间躲到我后面,“老家伙,小心我......”他突然噤声,我转头瞧见月离盯着他,不一会儿绽放出一抹笑意。小家伙立即化作手掌大的小白猫趴在我肩膀上,我很难相信一只猫会和我这条鱼这么亲近,莫不是他不知道猫是吃鱼的?“你同他说了什么?”
月离得意的摇着扇子,走回棋盘前,“不过是告诉他我不喜欢别人叫我老人家,再有下次,噤声十日。”
小猫儿对他说道话毫无反应,在我脖子间嗅来嗅去的,脑袋上的绒毛弄得我觉得有些痒,干脆把它放进棋盒自己玩。晌午后,又下起了大雨,我回到自己的帐子内,发现屏风后有人,取出斩玉刺过去。“嗯!”
我绕过屏风,却看到琴瑟被我刺中肩膀倒在地上。“别,别让人知道我在这里,求你。”
我收好剑,将她扶起来坐在床上,盘腿而坐,对着她的伤口施法,很快,血止住了,但是伤口却没有完全愈合,“我法力低微,只能暂时医治成这样。”
她苍白着脸,拉好衣服对我说了声谢谢。我见她面色难看,起身去桌子边给她倒了杯水,转头却看到她摔在床边。“你昨日受了这么重的伤,现在还是不要逞强的好,一会儿我让人悄悄送你回神界。”
将她扶起来,让她在床上躺好,她却拉着我的手:“我不回去,我好不容易才从神界回来,你放心,父君收了我的法力,我不会再破坏你们的计划了,我只想在司命醒来的时候,能第一个看到我。”
我瞧她这副模样,应当是翻不起什么风浪了,想起她和司命的故事,心有不忍,便答应了她,让她留在我帐中。傍晚时分,雨停了,天边出了彩虹,太阳的余晖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照亮大地的是月光。我打算回帐中再给琴瑟一次告诫,哪知刚打开帘子,脖子上痛意传来,只模糊的看着琴瑟红着眼,笑得诡异。臭,腐臭味很重,再次睁开眼,脖子上架着一把剑,头发被琴瑟扯住,我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我再说一遍!把果子给我!”
般峁结界不知什么时候被破,此刻临渊脸色苍白,靠在重夜身上才能勉强站住,他的手死死的抓住重夜,不让他上前,月离躺在不远处,天兵也损失了大半。一个东西坐在宅子的台阶上,不断的挠自己的身体,不断的嘶吼,皮肤渐渐的变成灰色。“本君说了,放了她,放了琴瑟,放了司命!本君去巫山时,已毁了所有的焱煴果,千年内,只有本君手里这颗果子,不过他应该等不了那么久吧!”
临渊几乎是喊出这句话,随后喷出一口血,鲜红了衣襟。我趁此机会唤出斩玉震断了横在我脖颈间的剑,瞬间,大片鲜血从我脖子间流出,还好,伤口不深。我奋力挣脱控制之际,发间的簪子掉落,琴瑟突然转头看着我,浓浓黑雾化作一只大鸟向我袭来,重夜扔出清心锁横在我和它之间,将他尽数收了进去。手中的斩玉仿佛受到刺激,沾着我的血,向台阶上那依旧痛苦蜷缩的怪物飞去,瞬间蓝光乍现,那怪物破开来,七零八落的在地上。沾了血的黑色羽毛不断的颤抖着,斩玉依旧插在它上面,直到它化作一团灰烬。落在地上的清心锁突然发出哀鸣,破损的一丝裂缝逐渐变大,爆炸过后,黑雾再次出现,瞬间钻进地里消失不见。我这才感觉到昏厥,摸了摸脖子间,血好像比我想象中多流了些出来。重夜松开临渊,一手扶着我的肩膀,掌心浮现的法力源源不断的修复着我的伤口。“多谢太子。”
重夜嗯了声,没再说什么。琴瑟摇摇晃晃的去拿过司命的脑袋,将他的身体拼凑在一起,原本缭绕周身的仙泽此刻已没了。她擦了擦泪水,连滚带爬的到临渊面前伸出手,“焱煴果!”
临渊将手里的焱煴果交给她,她将其碾碎敷在司命的伤口处,那里的皮肉竟然自动愈合连接在一起。但许久,司命周身的仙泽依旧没有恢复。“为什么!为什么没用!”
琴瑟抱着司命,带着哭腔冲临渊大喊。重夜上前挥手让她昏睡过去,整顿队伍,带着所有人回了神界,而人间大地也恢复如初。我在大殿外等着临渊,听着他们和天君的对话,心里明了。琴瑟早在第一次闯入般峁结界的时候就已经被邪祟控制了,并且彻底毁了司命的神识,至于后来琴瑟用我威胁他们的事,只字未提。一天兵匆匆走进大殿,我立刻竖起耳朵,靠在大门上想要听得更清楚些。“秉天君,琴瑟神女带着司命星君的遗体进了司命殿,且紧闭大门放言永不出来!”
天君冷哼一声,“哼!随她,即日起封了司命殿。”
我跟在临渊身后回了太渊宫,立刻取了丹药来给他服下,扶他到床上躺下,他却抓着我的手不放。我看他迷迷糊糊的,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想要凑近听清楚些,这趟去了凡间,或许是受了伤的原因,听力不如从前了。却被他一把扯上床,翻身抱住,腿搭在我身上,嘴里喃喃低语,“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耳后传来一阵风,我就这样靠在他怀里睡着了。吵醒我的是月离那划破天际的尖叫,“啊——你们俩!”
想起昨晚的事,我立刻翻起身,顺着床边翻到地上,在月离的有辱斯文中回到了房间。谁知月离不肯放过我,一路追着我到了我房间,撵都撵不出去。“小鱼儿,没想到你这么奔放,你真是我这二十多万年来见过的最奔放的仙子了!”
我瞪着他,气势却有些不足,“你,你再胡说,就绝交!”
月离撇撇嘴,手里的扇子扇个不停,眼珠转来转去的,“那你怎么睡到临渊的床上去了?”
我想起昨晚的事,要说是临渊拉我上去的,肯定不会有人信,我想他应该是迷迷糊糊间把我当成了池鱼吧,“可能,我昨晚靠在他床边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把床当成我的了,半夜就爬上去了吧。”
月离拿起我桌子上的糕饼,恶狠狠的咬着,嘴上还不饶人,“哎呀,什么时候小鱼儿能迷迷糊糊的爬上我的床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娶你当媳妇儿了!”
我拿起两三块糕饼塞进他嘴里,“我看你是年纪大了,寡淡太久,我真得给你安排相亲,慰藉你孤家寡人的艰辛!”
见他嘴被塞得鼓鼓的,像个青蛙一般,我忍不住笑出声,倒了杯茶给她。看他艰难的咽下去后,我又捂住偷偷笑了笑。“对了,这小家伙我给你带来了,以后我不常在太渊宫,就他陪着你了。”
我接过小白猫,见他舌头搭在嘴边,无精打采的。“他怎么了?”
“哎~你被带进般峁结界后,他和临渊直接闯进结界内救你,结界内他妖力大增,让那邪祟吃了不少亏,可是临渊在里面就和凡人没区别,被亡灵偷袭,哦,就是被你一剑射穿的那东西,我呢,为了救你们,用尽了周身法力,太子用真龙之身撞破结界,结界破碎的时候,爆发的力量让他受了伤,要不是你及时醒来让那邪祟没了人质,只怕我们都要折在那里。”
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小家伙舒服的在我怀里伸了个懒腰。我看着云淡风轻的月离,心里很感动,三百年来,我已经把他当作了家人,没想到,他也可以拼尽全力来救我。“谢谢,不过你不是昏过去了吗?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月离将茶杯放在我面前,示意我再给他添杯茶。我拿过茶壶给他倒满,他哀怨的看着我,说话声满是委屈,“我回来还没休养好呢,一大早就被太子抓去清点兵将,顺便把这次下凡的天兵都打点了,否则,天君知道你的事,只怕你要给司命陪葬了。”
听他说完这话,我不知该怎么回应,只能抱紧了怀里的小猫。是啊,若是我发现琴瑟的时候,没有那份该死的怜悯之心,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他们也不会受伤了,他们一个是战神,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天君亲弟,因为我这个小仙子受伤,我要是天君,我也会砍了那仙子的脑袋。月离起身揉了揉我的头,“放宽心些,好好修炼,日后你保护我。”
我伸手扯住他的衣角,撒娇道:“月离,有你真好,就像亲哥哥一样。”
他拍了拍我肩膀,随后独自一人回了他的太阴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