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土豪不是别人。 正是唐刀的未来岳父澹台云舒。 老头儿自从上次和女儿分开,和陪伴着自己的老家人一路狂奔,把三百进步学生安排好等着唐刀接应,然后就一刻也不停歇坐着火车南下。 在江夏一通忙活,凑够了钱,就再度坐上火车抵达豫省再由豫省搭乘开往苏北地区的军列。 也得亏澹台云舒交友广阔,走哪儿都能凭关系开上通行证并获得关照,否则仅凭他一个金陵大学教授的头衔,可是没法登上运送士兵的火车玩这种逆流而上的。 他来徐州只有一个目的,给唐刀送钱! 澹台云舒可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说给唐刀报酬就一定会给。 澹台家是大家族,近两百口族人,除了留下有限十几人还留在家乡看管祖产,其余都撤离了,基本算是举族南迁。 两百口人要吃喝要住,还要在落脚地重新站住脚,这种花销当然是巨大的,就算是澹台家族原本富庶,也再无可能像以前一样动辄能拿出十几万银洋。 这一点唐刀也知道,但他显然对自己这位未来岳父舐犊之情还是不够了解。 为了给自家闺女站台,某老岳父可是豁出去了,连自己最喜爱的几幅画和古玩都变卖了。 风尘仆仆赶到徐州城67军联络处的老澹台,见唐刀第一句话就是:“老夫是来兑现诺言的,这是给你的!”
第二句话才是:“老夫快饿死了,你小子赶紧给我去弄点儿吃的。”
跟在老家人递给唐刀的是一个手拎着的皮箱,唐刀来不及去感受皮箱的重量以判断这里面装的是啥,让庄师散代领了,就匆匆跑向联络处的厨房。 唐刀很少下厨房。 不是他不会,而是根本没机会。 前世,在部队,吃的是食堂,在战场,吃的是速食干粮;这一世,不是在战场就是在赶赴战场的路上,他的全部精力,几乎都放在如何干掉日本人上,那会有心情去做什么吃的。 但看着原本清隽风度翩翩的老澹台一身灰尘,满脸疲惫,眼角皱纹都多了许多,唐刀完全可以想见这位老人为了来兑现所谓承诺,这一个月来不知跑了多少路,吃了多少苦。 就算他不是澹台明月的父亲自己未来岳父,唐刀也会感激老先生如此待他,给不了别的,符合他口味的江南葱花面必须得有。 这个时期可没有什么挂面,面条那都得先擀,好在唐刀还有个来自松江的参谋长。 别看庄师散曾经是地头蛇级的保安团营长,基本以捞钱为己任,但谁也没想到这位也有着淞沪人骨子里的精细,那一手面擀的不错不说,面条切的也极为精细,每根一般粗,光从卖相上说就是极好,绝壁是个过日子的好男人。 “卧槽,老庄你这一手应该深得嫂子之喜吧!”
唐刀对自己搭档展现出的另类能力惊奇的无以复加。 “嘿嘿!让团座见笑了,我们松江人在外可以充大爷,在家可绝对不充大头,那分明是想让后院起火!团座以后指不定比我做饭手艺还好。”
庄师散笑道。 怪不得未来淞沪男人都会买菜做饭,敢情这传统有点年头了,关键是家庭地位认知贼清晰。 至于说庄师散调侃他未来也会娶一个细腻的江南女子为妻,最终会成为一个为妻子做饭的男子这个点,唐刀却是也笑了。 想起在自己昏迷时,那么差的环境,清醒过来的唐刀也没闻见自己身上有任何异味儿,可见澹台明月对他照顾的有多么无微不至,深情无以为报。 如果到了迎接和平的那么一天,唐刀愿意放下手中刀枪,就在乡下建一栋有院子的小房子。 院子里有花草,锤子会带着它的小狗狗们重新担任起看门的职责,而他则和澹台明月忙时种种地,闲时泡壶茶读读书打打孩子,给老婆孩子做做饭,那感觉却是不要太好。 可能没人会想到,战场上冷酷至无情的唐团长,对于人生最大的梦想竟然是围着老婆孩子锅灶转。 其实,越是领略过战场的残酷,越是知道和平安宁的可贵。两世为人的唐刀比这里所有人经历过的战场都要多,更是渴望和平。 只不过,做为一个破空而来的小蝴蝶,他更清楚一点,所有的和平,都是靠拳头打出来的,而从来不是靠什么怜悯。 卑微的流浪者,连看门狗都会狂吠! 。。。。。。。。 江南的葱花面,先把面煮熟,滴入几滴香油,不带面汤捞出,再将面放入已经放好调料的碗中,后撒上葱花,在锅中将香油加热,最后将热油浇在葱花上搅拌,一碗热气腾腾鲜香可口的葱花面就此而成。 已经饥肠辘辘喝茶喝的两眼冒绿光的老头儿看到久违的家乡味道,那里还有半点大画家大诗人的矜持?三口并两口,硬是不到三十秒就吃完一碗。 幸好,唐刀知道他应该是饿狠了,特意多做了两碗,一共五碗面条,老头儿一人就干下去三碗,从小就当他书童亲如弟兄的老家人却是就吃了两碗就主动停下了,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从未吃过多少苦的亦主亦兄的主人努力干饭。 看得唐刀这种钢铁直男却是鼻头微微一酸,他知道,这不是狼狈,而是在他面前不顾仪态的老澹台、已经彻底接受他这个正在抢走他小棉袄的男人了。 当老父亲的,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唐刀不知道,日后若他遇到此种事情,会不会这样坦然。 或许,他会先揍那个狗贼一顿?这个可能性极大,只要没什么意外,哪怕年过五十,唐刀敢保证自己的战力也依然保持巅峰。 显然,那是没当过爹的人自己瞎几把想。 等他当爹又到那个时候,唯有无奈,和眼前这位一样。 “你小子手艺不错,这面我吃得很舒坦!嗝!”
老澹台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斜了斜一旁陪坐着的唐刀。“你不好奇我给你弄了多少报酬?”
“嘿嘿,哪能不好奇,不是您老当面,我不好太直接开箱嘛!我怕我两眼冒金光吓着您不是?”
唐刀笑道。 “哼!你小子巧言令色就是,我怎么感觉你是看不上,怕当着我的面打开就区区几百块双方都尴尬呢?”
澹台云舒冷哼一声,嘴角却是骄傲的翘起。 一瞅傲娇老澹台这副小骄傲的模样,唐刀却不由得是多了几分好奇。 皮箱算不上大,顶多就未来小号行李箱那般大小,若是全装的是大黄鱼,估计还值不少钱。 可那显然不现实,两个年过花甲的老中年那有那个力气扛着跑上两千里?可若不是大黄鱼,这个皮箱又能装上多少钱?一万大洋也装不下吧! 可就算是一万大洋,虽然说不少,也绝不会让见过大世面的老澹台展现出这个姿态吧! 在唐刀的示意下,庄师散拿老家人递过来的钥匙打开锁着皮箱的小铜锁,拉开拉链,一堆花花绿绿的钞票出现在几人面前。 美刀! 唐刀眼睛猛地睁大。 做为未来世界流通最广的货币,唐刀当然无数次见过美刀,虽然此时美刀的颜色和未来略有差别,但美刀上人物图像却是从未变过。 美刀上显示的数字为10,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沓100张10元美刀为1000美刀,就算不用细数,这里至少也有二十多沓,那就是价值两万以上美刀。 若根据现在的汇率,这几乎就相当于近10万银洋。 “嘿嘿,为方便携带,我跑遍江夏各大银行,将黄鱼和大洋兑换成美刀这种硬通货,别看不多,但这里一共有两万四千美刀!怎么样,是不是足够付你送我那些学生北上的报酬了?”
看着唐刀和庄师散相顾骇然的眼神,澹台云舒略显得意的说出数字。 近10万大洋一次的送人报酬,放哪儿都是近乎于天价,别说送区区300人了,就是3000人,也是够够的。 庄师散看向唐大团长那一刻的目光,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摊上一个有钱的岳父没啥,一个有钱还又如此大方的岳父才是关键! ‘咋的,羡慕个球啊!老子不仅小伙长得帅,还会做葱花面!’唐刀回了自己的参谋长一眼。 但显然,大步向前的唐大团长可比庄师散还要激动,紧握住得意洋洋地老澹台的手,嚎了一嗓子:“爹,您是亲爹啊!”
老澹台一哆嗦! 差点儿没一巴掌呼唐刀这个凑不要脸的大脸上。 实在是,这很容易让老父亲往那些不太好的方面去联想。 咋的,生米煮成熟饭了? 这也就是老澹台是拿画笔的,换成老韩那样的八极高手,管你唐刀有多秀,绝壁是一记龙抓手奉送。 “叔,您别误会,我这是想表达一下我激动心情!我们家乡特有用语!”
还得是唐刀反应快。瞬间感觉出某老丈的杀气腾腾! 川省人表示不服,老子们可没你娃儿那么猥琐。 “失态了失态了,实在是有了您给的这笔钱,我就可以给将士们发军饷了,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们的家人也终于可以领到抚恤了。”
唐刀眼含热泪。 “你也是当团长的人了,可不能如此得意忘形,平白惹人笑话!另外,你们二人没成婚以前,切莫乱喊!”
澹台云舒脸色好了不少,板着脸教训未来女婿。 “是,是,叔您说得对!”
唐刀头如捣蒜。 “哈哈!好啊!可算是有人能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孙猴子给降服了,老澹台,老吴可真是羡慕你生了个漂亮女儿啊!”
门外响起一阵豪迈大笑。 随着笑声,老吴同志从门外进入。 看他脸上笑得灿烂如花,显然,对于唐刀吃瘪这件事,这位是很开心的。 “怎么?有你这个吴叔叔看管着,这小子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澹台云舒很敏锐,却是听出了自己这位老友正在内涵自家未来女婿。 “嘿嘿,你的好女婿可是一来徐州城就给了20军团一个下马威,好家伙,带着一个骑兵排提着马刀就冲着几十条枪上啊!你说是不是胆大包天?”
老吴同志笑咪咪的给唐刀上眼药。 “哦?还有这种事,那其中有什么因果?”
老澹台脸色一肃,却是继续追问道。 老吴同志倒是不偏不倚将其中因果讲给自己老友听。 对于这位大军长来说,如此告唐刀‘黑状’,其实也不过是希望唐刀稍微约束一下。 但他知道,这些他说给唐刀听,唐刀多半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德标准和坚持,唐刀不畏强权的特质很得他欢心,可不免有些操心。 这世间不平事多了,今日可能是20军团这种混账,那来日是集团军级别的重将又当如何? 老澹台的身份却有些微妙,尤其是对于唐刀来说,是彻彻底底的长辈,怎么说唐刀也得硬着头皮听教诲。 “好!唐刀你这做得甚得吾心,不枉我跑了几千里给你送军资!”
澹台云舒却是鼓足中气一声吼。“身为军人,就当外拒强寇、内除奸邪!下次再遇到此类之事,还应如此!”
老吴同志...... 老子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总感觉小丑竟是老子自己! 。。。。。。。 有了老澹台雪中送炭送来的这两万四千美刀,唐刀终于又阔气起来。 这次唐刀却是一点也不抠门,给67军和59军两位大军长一人送了两千美刀。 两位大军长当然不能要小兄弟的钱,但唐刀的一席话却让他们两不得不收下。 “两位长官大哥,唐刀虽战场勇猛,但毕竟年轻,许多人情世故尚未圆润畅通,有意或是无意间得罪诸多权贵,唐刀虽是从未后悔过,可诸多掣肘亦令唐刀烦不胜烦。 唐刀想当一个极为纯粹的军人,但唐刀也知道在这样的世道和制度中千难万难,幸好唐刀结识了你们二位以及郭军长这样的犹如兄长的长官,能不计较唐刀之鲁莽并为唐刀背下唐刀所抵挡不了的阴暗,唐刀视为来此世间之幸。 唐刀无以为报,只能借花献佛,将此资金转增两位兄长之军部。因我知晓,二位兄长为官皆清廉,个人积蓄并不多,但值此大战之即,将士需要奖励,就算将士有报国之心无需激励,可那些殉国之将士也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他们的背后有父母妻儿需要抚养,两千美刀也就折合八千银洋,仅够百余牺牲之将士抚恤,还请两位长官大哥收下!”
唐刀极为少见的在两位年长他一倍有余的军长面前坦露心迹。 这同样也是唐刀的心里话。 别看他既是勇敢又是充满智慧的创造了一次又一次战场上的奇迹,死于他麾下的日军少说也有数千,但若没有郭、吴二人的倾力支持,他所率之兵不过百余,任他唐刀三头六臂,面对日军数万大军的滚滚洪流,也只能徒呼奈何! 真正主导那些胜利的,其实正是两位敢于彻底信任的指挥官,那需要足够的智慧和抗战之心。哪怕唐刀知道历史的长河中他们如此过,可当和他们近距离接触,唐刀更加知道了这几位曾经在伟大抗日战争中留下自己名字的指挥官们的难得。 他们或许都有着旧军阀旧军队的一些影子,坚定维护己方势力阵营,可他们都有一颗爱国心,面对入侵国家的日寇,义无反顾的甩开自己的坚持奋勇而上。 这一点,却是比某些人要不知强多少倍。 而唐刀所说的几人替他抗下背后的阴暗更是事实,若没有43军、67军乃至后来加入的59军这几位大军长罩着,光是在徐州城内摆明车马和20军团做下的那一场,唐刀就敢保证心胸狭小的那位汤姓将领会在他行军的某处等着他四行团。 毕竟,他是奉令北行,行军轨迹可是脱不开手眼通天的那位的视线。 “行!既然老弟你如此说,那做大哥的就收下!”
张军长见唐刀已然如此说了,也不再拒绝。 在这位颇具侠义气质的军长来看,既是兄弟,那就不要太见外。 何况,唐刀还有个能卖画换钱的岳父呢! 老吴同志此刻也是大为欣慰,他帮唐刀全是看在唐刀能杀敌的份上,可从未想过从唐刀这里获得回报,没想到,唐刀如此有心。 原本就已经待唐刀犹如子侄的亲切,却是更近一分。 而澹台云舒看着唐刀轻而易举的就将自己辛辛苦苦变卖家族一部分家产筹集并远道送来的资金给送出去,却一点也不恼,反倒是很欣慰的捋起了自己的长须。 唐刀这厮,要才华有才华,要模样有模样,要说配自己的小棉袄,倒也般配,唯独有时候吧!偶出一些惊掉人下巴的新鲜之词,这让向来传统保守的老澹台略微有些不喜。 倒不是那些词有什么,而是你小子都是团长了,还那么不稳重,这以后怎么当将军? 但唐刀刚刚那一番话,送礼都送的有理有据情深义重,这说明唐刀其实有着超越他年龄的成熟,老澹台自然是放心多了。 钱算啥,不够,老子多卖几幅画呗!心里畅快的老父亲这会儿却是略微有些膨胀。 乱世黄金盛世收藏,这时候,画可不是那么好卖的。 唐刀手里有了两万美刀,却是完全弥补了此时团部的亏空不说还多了不少富裕资金出来,但此时的美刀是硬通货却不是流通货币,找到合适的商家可以兑换,可老百姓拿出去,小商小贩们却是不认这个,若是发给官兵们寄回老家,不是被黑心商人坑了就是不会使用。 透过67军联络处的军需官问了问当前银行美刀兑换大洋的汇率,官方汇率不过1:3,唐刀可是记得此时兑换比例应该是接近4,一来一去可是相差两万大洋,想了想,还是让吕三江跑一趟去找来马文学。 马文学一听这是四行团的军资要兑来给伤残牺牲军人兑付奖励和补贴,当下就拍胸脯答应了,并且按照当前黑市上最高比例1:4进行兑换。 战前,美刀兑换大洋是1:2.5左右的汇率,战争打了半年,中国国内物价开始飞涨,美刀兑换大洋的汇率也一路走高,黑市上更是达到接近1:4的汇率,马文学能按照这个比例兑换,绝对在唐刀心中挣够了好感度。 马氏商行有足够底蕴,收到唐刀需要兑换美刀数量后,用时半天,就凑足了8万银洋,给唐刀进行交付。 唐刀收到大洋,立刻决定启程动身回四行团驻地,两位军长也都是果断之人,知道不过几日大战将起,也不留,两人各自带着卫兵送唐刀一行出城。 军人间的告别很简单,互致军礼!道声珍重,转身即行! 哪怕谁也不知道,此一别还能不能再见! 有些话,不用说,就知道。 “两位长官大哥,保重!他日再见,我请二位喝酒!”
唐刀说完,拨转马头就走。 老澹台则坐上一架专门提供给他的马车,冲站在城门处的两人挥手作别。 马车里垫着软乎乎的被褥,甚至还有一个供以取暖的陶瓷手炉,这都是唐刀的安排,老澹台自是心安理得的享用了,他这把老骨头连续奔波了一个多月,可经不起再颠簸了。 马上要见到自己的小棉袄了,澹台云舒那颗心可比唐刀要急切多了。 二十几骑伴随着长长的驼马队和车队,扬起漫天灰尘逐渐远离城市。 “老子竟然莫名的有种伤感呢?是不是老了!”
看着唐刀远去的背影,老吴同志突然出声感叹。 “哈哈!静山老弟你这是爱之深才关之切啊!”
张军长豪迈大笑,提起手中马鞭指指远方。“你没听唐刀小弟说嘛!他日再见请你我喝酒,酒喝不赢他,但咱们杀鬼子的数量一定超过他,谁让咱俩人马比他多呢!”
“荩忱兄说的有理,咱们到时再相聚,就看谁杀敌多,少的,就按百人一杯酒为数吧!”
老吴同志亦是大乐。 显然,两人太过乐观了。 抵达北方的四行团,先不说规模,光是化整为零在敌后零打碎敲干掉的日军,都是令日本华北派遣军司令部目眦欲裂的数字,将其视为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