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舒中胜五味陈杂地答应了一个字，说道：“我叫司机。”

一起坐车去医院时，他们父女俩的心情都很凌乱，无以言说，几乎没有怎么交谈。到了病房大楼下，舒中胜沉吟着对女儿说：“燃燃，我去给你妈买点东西拿上去。”

“那正好，我先上去跟妈说说。”

舒燃燃想想也好，便随意道：“爸，等下你自己来，妈是VIP病房，在501。”

“你能让你妈住进VIP病房，真是有心了。”

舒中胜感慨着说。“这是凌墨深安排的。”

舒燃燃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迈步进了住院大楼。501病房里，叶青涵正靠在床头坐着和陈姨聊天。衣装整洁，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整体状态显得不错。舒燃燃暗自松了口气，走过去笑盈盈地说：“妈，您看着越来越精神了，真要离出院不远了呢。”

看到了女儿，叶青涵略感诧异地问：“燃燃，你不上班么？怎么这会儿有空过来？”

“我现在还没有接工作，主要是在公司里学习训练，今天不忙。”

舒燃燃撒娇地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说：“妈，爸爸回来了，跟我一起过来了。”

“你爸回来了？”

叶青涵平淡无神的眼眸里瞬间就闪过了欣喜的光芒，连忙问道：“跟你一起过来了，那他人呢？”

“爸说要给您买点东西，所以比我稍微慢一步。”

舒燃燃在床边的椅子坐下，笑着告诉她：“应该就快要上来了。”

“唉，我这里又不缺什么。”

叶青涵慨叹着摇摇头：“他刚从那么远回来，人来了就好，真不用给我买东西的。”

舒燃燃的心头微微发酸，佯做轻快地说：“买东西是爸的心意，爸也是关心您嘛。”

母女俩正说着，舒中胜走了进来，手里除了提着几样营养品和水果，左手竟然还抱了一束清丽淡雅的郁金香。舒燃燃知道，这是妈妈最喜欢的鲜花。以前他们的家里，时常都会插着各种色彩各种品种的郁金香。芬芳馥郁，生机勃勃。可是现在，爸爸和妈妈的感情已经成为了遥远的过去式，甚至可以说是支离破碎。再送这样的花，又有什么意义呢？叶青涵也没想到舒中胜会买花上来，不由嗔责着说：“都老夫老妻了，你要忙的事情又多，还花这个钱干什么？”

不过，她脸上的神情，却分明是喜悦而满足的。舒中胜略显尴尬地解释：“我想着你喜欢，就顺便在楼下买了一束。”

舒燃燃起身接过爸爸手里的东西，把郁金香放到桌子上摆好，给他搬了一把椅子过来：“爸，你坐着和妈聊。”

陈姨也倒了杯热水，客气地递给了舒中胜：“先生，您喝茶。”

此时此刻，舒中胜注视着病床上瘦削如柴的前妻。心中波澜起伏，百感交集。好一会儿，他都找不到一句合适的开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和叶青涵，是大学同学，曾经真的有过非常甜蜜美好的时光。那个时候，叶青涵年轻美丽，开朗大方，身边不乏条件出色的追求者。而他则有幸收获了令无数人羡慕的幸福，成为和她携手走进婚姻殿堂的那个人。他也曾经郑重其事地许诺过，一定会对她好一辈子，照顾爱护她一辈子。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就改变了，消失了……婚后，他们共同创立了青胜集团。一起辛苦打拼事业，一起享受公司业务蒸蒸日上的喜悦，日子过得充实而快乐。唯一的缺憾，是迟迟都没有等到属于他们的那个小天使降临。去医院检查，问题出在叶青涵的身上。医生说，她的身体体质有先天性缺陷，很难正常受孕。他们这对年轻恩爱的小夫妻，陷入了从所未有的痛苦和矛盾之中。叶青涵甚至哭着对舒中胜说，她愿意离开他。这样他的人生，才不会因为没有孩子而留下遗憾。彼时两人感情正好，舒中胜当然不会同意妻子这个意见。后来，他们想出了一个相对而言彼此都能接受的办法，去专业的机构做试管婴儿。当一切前期准备工作都做好，命远之神却又突然眷顾了他们。叶青涵惊喜地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随着舒燃燃的及时到来，他们甜蜜的二人世界，没过多久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幸福的三口之家。试管婴儿这件事，也就自然而然不了了之了。只是，舒中胜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女儿即将成年的某一天，早已从公司离职多年的员工江凤娜会突如其来地找到他，说她也给他生了一个女儿，比舒燃燃还大半岁。之前为了做试管婴儿，舒中胜在专业医疗机构取过精子。后续的很多具体事项，都是由那时的秘书江凤娜去办理的。他怎么都无法想象，江凤娜居然会悄无声息，自作主张给他生了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舒冰雅……舒中胜想得失了神，一时之间，心情更为复杂难言。叶青涵把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关切地问了句：“中胜，你很累吧？是不是没休息好？”

舒中胜怔然回过神来，急忙说：“对，比较累，我这次回来也不会在陵海呆太久，马上还要再去德国……”“还要去德国？”

叶青涵不禁蹙了蹙眉头，有点怅然若失：“现在公司就那么忙吗？”

“是啊，公司越来越忙了……”舒中胜苦笑一下，振了振精神说：“你好好养身体，其他的事情有我和燃燃在，别多操心。”

“嗯，我现在这样子，就是想操心，也帮不上你们啊。”

叶青涵微微叹息了一声，言辞肯切地叮嘱他：“中胜，你也注意身体，别为了赚钱太劳累了。你看，你都有白头发了。”

“老了，怎么可能没有白头发？”

舒中胜再度自嘲地苦笑，胸口隐隐发痛。时至今日，他和叶青涵之间，早已横亘上了铜墙壁垒般的坚固距离，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