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知道，她大哥的私人电话，在某一天，还有可能是别人接听。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原本就白得像洋娃娃那样的肤色，在经过醉酒后不正常的酡红后。这一刻变得更加苍白，彻底失去了全部血色。电话那端的女孩有点奇怪，友好地试探着问：“你是越泽的妹妹小念么？有事我可以跟你大哥转达的，或者等会儿让他打给你。”

“对，我是陆小念。”

陆小念如梦初醒，抬手使劲擦了擦脸颊上不知不觉滑落的泪滴，慌乱不堪地说：“没事没事，我只是想问问他婚礼准备的情况，大哥不在就算了，等会儿也不用让他打给我了，再见。”

说完，她匆忙挂断了电话，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虚脱下来。稳了稳心神后，她对舒燃燃挤出了一个自嘲的苦笑：“呵呵，这下我真的山穷水尽了。我爸妈和我二哥，我都不想找，没人会管我了……”“你还有我呢。”

舒燃燃同情地搂了搂她，挺直脊背正色地对漠无表情在一旁看戏的凌墨言说：“凌医生，其实你也不差这笔钱是不是？小念现在没有这么多钱，让她分期分批慢慢付给你又怎么不行呢？”

“我差不差钱和她赔偿修车费用是两码事，请不要混淆概念。”

凌墨言毫无所动，慢条斯理地说：“今天的事，我已经退让了一步，本来就不符合我处事的原则。你们如果还要得寸进尺讨价还价，那就还是让交警处理比较好。”

此时此刻，陆小念的心情已经烦躁低落到了极点，简直想杀人的心都有。凌墨言这番听起来没有一点人情味的话语，让她胸腔中郁积的熊熊怒火瞬间燃烧到达了顶点。她身体内潜藏的战斗因子全面爆发，当下就气势汹汹连珠带炮地冲着凌墨言吼道：“凌墨言，我以前真是瞎眼看错了你，还以为你是帅气又有爱心的高端男神，就像挂在天上璀璨晶莹的白月光。结果呢，你和别的俗不可耐唯利是图的男人也没什么两样，都是一个德行。你不就是要我一天之内赔六十万吗？行！明天我一分不差赔给你，砸锅卖铁也赔！卖身卖笑都赔！”

呃，她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之后，四周的空气突然间一片寂静，就像乍然凝固了一般。舒燃燃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她，要笑不笑欲言又止，那意思明明白白是在说：小念，为了六十万，你不至于这么豁出去吧？竟然还要卖身？陆小念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说了什么，不由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绷着脸容强调：“凌先生，反正我会弄到钱还你的！”

凌墨言近乎幸灾乐祸地接过话头：“陆小姐，卖身你别找我，我不接受用你这个人换六十万。”

“我当然不找你！我找能慧眼识珠发现我闪光点的人，人家马上就能给我六十万，说不定还不止六十万。”

陆小念恼羞成怒急火攻心，抬起手臂恶狠狠地捶了一下身边的大柱子，想也不想就说：“凌墨言，你别欺人太甚！小心我把你今天的言行公布到网上去，那你之前苦心塑造的完美形象就要灰飞烟灭了。”

凌墨言完全不以为然，反而挑起精致有型的唇角，很可恶地笑了：“行啊，你愿意主动公布你酒驾或者是醉驾的事实，我没意见，还可以亲自上网帮你证实下。”

陆小念没有像他预想之中那样继续不依不饶地和他打嘴仗，而是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我的手，流血了，好疼呀……”“怎么了？”

舒燃燃急忙问。原来，刚才陆小念不管不顾发脾气捶柱子，那个柱子上正好有一块尖利的瓷砖是破损的。她的手重重一捶上去就被划破了，当即血流如注，看上去有些渗人。舒燃燃一把抓过她冒着殷红鲜血的右手，又怜又气地埋怨：“哎呀，你太不小心了，这个肯定得赶紧包扎，说不定还要打破伤风。”

“我今天就是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陆小念喃喃地嘀咕了一句，盯着自己流血手掌的双目逐渐失去焦距，脸色越来越惨白无血。紧接着，她眼睛一闭，再一次人事不知地倒在舒燃燃的身上。“小念！”

舒燃燃认命地再次用尽全力抱住她，头大如麻地问凌墨言：“凌医生，她是又睡过去了吗？”

凌墨言垂下眼眸看了看脸颊白得令人心悸的陆小念，拿出随身携带的止血棉按住了她手上冒血的伤口，紧拧着浓黑的剑眉说：“这次她是真的昏倒了，她应该有晕血症，要马上送医院。”

啊？晕血症？这是个什么稀奇古怪的病啊？她和小念在一起认识了这么多年，都还不知道呢……舒燃燃这下真正慌了神，心急如焚六神无主地说：“凌医生，那怎么办？你应该能救她吧？请帮忙救救小念，她醒了才能再跟你接着谈赔偿事宜……”“我不是说了？她要马上送医院，在这个地方我也没办法把她弄醒。”

凌墨深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瞪了瞪她，从她手里接过了陆小念说：“你来开她的车，把她送到陵海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我最近在那边工作。”

呃，舒燃燃看了一眼陆小念那大敞着的车门，垂头丧气地说：“凌医生，我也不会开车，没开过，要不要叫120呀……”“120倒还不至于。”

凌墨言无语地绷紧了下颌，冷声吐出四个字：“那拦车吧。”

“好。”

舒燃燃听话地答应着，飞快地跑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