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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鄞县好友今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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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鄞县友人今何在此情此景,再次触动十八年前的那一幕。十八年前荆公离开鄞县的前一天,想到不知何时再能来看望自己的爱女堇儿,夜里,他独坐小船来到这座小山,与堇儿告别。银灰的月光洒在小山岗的松柏上,洒在堇儿那观不大的坟茔上。想着堇儿花儿般的笑脸,想着堇儿蹒跚奔跑的身影,想着堇儿那“爹爹抱我”的稚嫩声音,荆公已是泪水纵横,肝肠寸断,含泪咏道:“行年三十已衰翁,满眼忧伤只自攻。今夜扁舟来诀汝,死生从此各西东。”

咏着,到了坟茔近前,更见四周干净,寸草未生。坟茔墓碑前剩着大堆小堆烧过纸钱的灰烬。“这些纸钱是谁烧给我堇儿的?”

荆公边猜测,边以手上上下下仔细摩挲着墓碑,念道:“堇儿,爹爹终于来看你了,终于来看你了,我的堇儿。”

石子早已跪着将带来的纸钱烧了。看着燃烧的纸钱,看着这观不大的坟莹,想着献给女儿的诗,想着今后自己要走的路程,不得不放心底喃喃诉道:“堇儿,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大事正待爹爹去做,只怕那时爹爹再也没有时间来看望你了——我心爱的女儿,我疼爱的堇儿,我实在愧对的堇儿!”

念着,荆公更是痛心疾首,泪如雨下,点点滴滴洒落在这抔小小的坟茔上……“恩公——”一个浑浊的声音传来。痛苦中的荆公一震,细看,就见面前站立一位老者,年纪五十多岁,头上挽着一只牛心发纂,身着黑色圆领长袍,衣服下褊塞在腰带中,显得干练利索。荆公想:“这老者为何如此称呼我?莫非他已看出我曾经是这里的知县?”

想着,急忙微微欠了欠身体,疑惑地问道:“老丈是——”老者答道:“恩公忘了,我是莫村的莫荒。当年你在这里当知县,是你的青苗钱救了我的全家性命!”

荆公这才想起。莫荒家有几亩薄田,那年春上无钱买稻种,向田主借了六分息的高利贷,因那年又遭水灾,年底无钱还高利贷本息,田主按约要没收莫荒家几亩薄田。恰逢鄞县发放青苗钱,莫荒借了政府二分息的青苗钱,还了田主的高利贷,保住了那几亩薄田,从此莫家的日子一直过得平静、安宁。荆公见当年身强力壮的莫荒已到暮年,问道:“老丈这都傍晚了,如何还来这山上?”

莫荒看了看小小的坟茔,道:“自恩公小女留在这里,我总担心她一人孤单,好歹家中田地有儿孙们种着,老奴只要无事,就常来这里看看堇儿!”

荆公更是感动,就想到女儿这洁净的坟茔,定是老人所为,于是感激地问道:“莫非小女此干净的坟茔是老丈打扫的?”

老汉说:“恩公为鄞县人做了那么多好事,老奴能做这点小事,也算是对恩公的一点报答,何足挂齿?”

荆公指着坟茔四周大堆小堆的纸钱灰问:“莫非这些也是……”老汉忙说:“恩公是我们鄞县百姓的再生父母,自恩公走后,我们也无缘见到恩公,就想到恩公为了让鄞县百姓过上好日子,却把自己的女儿丢失在了这里,每逢过年过节,方圆的百姓就自动地来给堇儿烧些纸钱,也算我们鄞县百姓没忘记恩公的大恩大德。”

听到这里,荆公急忙撩起长衫,跪地给老人拜谢。老人急忙扶起,说道:“恩公为我们鄞县做了那么多好事,我们常常念及你的大恩大德,哪能受恩公一拜!”

荆公问道:“老丈家里还好吗?”

老人长叹一气,回道:“现在的日子自不如恩公在时了。”

荆公一怔,问道:“这是为何?”

老人说道:“自恩公走后,这里又换了好几位县令,开始两位还能坚守恩公的做法,到时发放青苗钱,可到后来,他们受不住田主们的拉拢威逼,县衙每年就不再放青苗钱了,每到春耕秋种,农户无钱购买种子添加农具,只得再去田主家借那六分的高利贷了。”

荆公大惊,问道:“你们就没去找县衙讨个说法?”

老者摇头道:“去了也没用,他们都被田主给收买了,我们平民百姓能有什么办法呢?弄得不好,还要坐牢房,何必呢。”

荆公胸中一阵堵塞,暗叹道:“换一朝官,就换一个模样,这样怎能将好政策持续下去呀!”

荆公又想起莫村那个带头抵制高利贷的年青人,问道:“老丈,莫村那个莫海宁还在村里吗?”

老人摇头道:“自从县里取消了青苗钱,他夫妻俩就出去了。”

荆公问:“去了哪里?”

老者说:“这就不知道了。怎么,恩公找他有事?”

荆公摇头道:“没事。是老丈刚才提到青苗钱的事,才想到了他。”

老人点头:“哦,哦,是这回事。”

石子见天色不早,催促道:“大人,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荆公谢过,正要离开,老人又叫道:“恩公——”荆公急忙停住,回头问道:“老丈还有事?”

老人说:“十几年前,鄞县城里有位学究来这里打听过恩公。”

荆公又是一怔,忙问:“是城里那个金学究吗?他找我何事?”

老人说:“他说有几本书要送给恩公。”

荆公“啊”的一声,惊问道:“他现在哪?”

金学究不仅是位去过大洋那边见过大世面的人物,更是位学富五车的读书人,勤学好问的荆公初来鄞县时,听说此地有这等人物,立马登门拜访,一番叙谈,见那学究果然名不虚传,尤其谈到南洋生意,西洋学问,荆公更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只崇拜得五体投地,想向学究借那西洋书籍一阅。可当时被学究婉言拒绝了。老人回道:“金学究那次没找到你,就走了。”

“去哪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

荆公十分惋惜,又问:“他不是还有个女儿吗?现在哪里?”

老人摇了摇头,说:“这就更不知道了。“荆公怅然道:“又少了一位朋友啊!”

回程路上,荆公想着他在鄞县推行的青苗钱又被高利贷所取代的事,想到那句“世上没有坏事,只有坏人”的话,心情无法平静,就想:原拟回去后,在江宁再打造一个鄞县式的江宁府,可现在看来,真的把江宁建成当初的鄞县又能怎样呢?我王介甫如长久在江宁,或许江宁的百姓也如当年的鄞县百姓样,能过着平静的日子;假如我王介甫一旦离开,换一任二任府尹,谁能保证江宁不变成第二个鄞县呢?思前想后,荆公竟想到唐朝宰相李纲那句 “但愿众生皆得饱,免得饿羸尽残阳”的诗句,“是啊,要想让所有百姓都能长久地过上好日子,单靠某一个或者某几个官员去治理好一县一府是无济于事的,它需要所有官员都有这种的意识,都有这种的行动,才可以达到,才可以实现!这得靠举国之力呀!”

想到这里,荆公恨不能立即就去京城,去向那汲汲求治的皇上告白此时的心情,此时的想法!然而不能,他的辞表已呈递上去了,而且那辞意已写得十分坚决,现在怎可以出尔反尔呢?此时荆公很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听了兄弟的劝告就退缩,更不该为夫人的几滴泪水所变得心软,自己是一个堂堂的男人,是一个立誓为国为民献身的大宋臣子,他想起韩愈“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的诗句,他更是后悔自己不该草率地写了那辞表!马车奔驰,轮声笃笃。荆公那颗后悔的心也被轮声碾轧得阵阵绞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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