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风景秀丽。山林的边境是一座连绵起伏的山脉,山脉旁有流水相衬,山林里是一片枫林,现今正值秋季,火红色的枫叶从树上脱落后,落入整片山林,红遍漫山遍野。自离凉州后,慕卿一行人因日夜兼程,赶了两天一夜路。现下又累又饿,见山林景色甚佳,便停在林中稍作歇息。枫林中的枫树高大挺拔,郁郁葱葱。张晓晓慵懒的靠在一颗树下,萧笙盘坐在张晓晓身旁。赶马小厮坐在马车赶马处歇息,慕卿拿着水壶在流水边打水。返回来后,将两个水壶分别给了张晓晓和萧笙,萧笙和张晓晓接过后,异口同声道:“谢谢!”
枫林寂静无声,只有几片落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慕卿起疑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地方太安静了?”
萧笙应道:“我也有同感,未免发生变故,咱们休息好了,就快些离开吧!”
萧笙话音刚落,三片枫叶参杂内力,以顺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划破空中寂静的场面,悄无声息的朝慕卿迅速飞去。就在要碰到慕卿的脸蛋,心脏时,又有一股强大,无形的内力挡住了那三片枫叶,枫叶只在一秒内化成粉齑。慕卿虽然兴庆有人替她挡住这三片枫叶,但也有些后怕。她心跳的飞快,气息也有些不稳。但她很快就平复了。树下直接跳下十个蒙面黑衣人,拎着铁链就朝慕卿三人攻去。羽音和徽音立马出现在慕卿身边,两人拿出武器便与黑衣人厮杀到一处。慕卿刚准备动手,突觉一股强大到毁天灭地的内力将整片枫林给笼罩。天顿时暗了下来,只见一个红衣身影,如鬼似魅般从远处缓缓走来。他的脚步很轻盈,气息很微弱,让人根本感受不到他活着的气息。狂风骤起,众人衣袂蹁跹,只在眨眼间,远处的红衣身影已然不见。慕卿再回头,瞳孔微缩,便看见了令她此生难忘的一幕。所有黑衣人残肢断臂,骨头和皮肉整齐分离,而那皮肉还是在瞬间被生生剥离,皮形完整,没有一点损坏,鲜血流了一地。这样残忍可怕的杀戮就连沈宁都做不到,到底是谁会如此强大?慕卿再去看张晓晓等人时,他们晕倒在地。慕卿刚准备跑过去将他们叫醒时,只一抹红衣飘过,她就在原地消失不见。午时的安定郡,城门大开,来来往往的百姓擦肩而过。五辆拉货的马车被装得满满当当,堆的又高又多,还被黑布密密麻麻的遮掩着,也不知道是什么。货车被十个壮汉拉着走到安定郡门口。站岗的五个兵上来了三个,严肃道:“把车上的东西打开,例行检查!”
带斗笠的两个领头人是张翊和张翔。张翔上前笑呵呵讨好道:“官爷,小的这些货都是上好的货,不能被阳光照射。”
张翔说着,便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沉甸甸的钱袋塞到官兵手中,一脸圆滑道:“官爷,东家还等着小的们交货呢,您行行好,就放小的们过去吧~”官兵一想,现下城中天灾人祸,洪水刚刚席卷安定郡,百姓叫苦连天,朝廷也不管事,他们这些当差的日子也都不好过。赚点钱也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有上门的银子可赚,不要白不要~官兵大手一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过去了。翻过那片枫林后,是一块平地。旁边有飞流直下的瀑布,澎湃汹涌,气势磅礴,渐起的水花似玉如珠,连接着地面蜿蜒盘旋的河流。慕卿被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的站在地面。而他身后就是那个在一瞬间让所有人命丧当场的人。慕卿不明白这人意图,心里虽然害怕,但还是强装镇定。身后人嗤笑一声,轻声道:“原来清歌的小娃娃,胆子也不大嘛?”
这声音温醇,但又有玉石的寒凉。音调不急不缓,气息沉稳浑厚,尾音轻扬,字字醉人。慕卿咽了咽口水,壮胆冷冷问道:“你是谁?要干什么?”
身后人轻笑,“小娃娃,本宫救了你,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对本宫充满敌意。”
慕卿不知他要干什么,但却知他武功高强,定是九品。现下如果硬碰硬,无非鸡蛋撞石头,必死无疑。慕卿缓了缓情绪,“抱歉前辈,前辈,晚辈慕卿,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身后人轻叹气,叹息中满是无奈,“你并非真心,何必谢本宫?”
身后人走到慕卿面前,一只手勾起慕卿的下颚,强迫她抬起头来。慕卿只觉一股强势感压的她喘不过气来,眼泪竟因害怕下意识流了出来。面前这个男人周身散发死亡气息,仿佛他自己不是人,而是一把嗜杀嗜血的刀,随时都能杀人无形。慕卿被吓的腿都开始有些发软,要不是她被定住穴道,她一定会瘫在地上。但当慕卿看到这个男人的脸时,第一反应便是觉得这男子好美。眉如墨画,面似桃瓣,目若秋波,香肤柔泽,宛如玉树迎风摇曳;又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一举一动,婵娟此豸,在无意间,勾人心魄,宜嗔宜喜,一颦一笑,风情万种,一身风流的姿态美的浑然天成。男子看着慕卿双眼的泪痕,笑的温柔,他伸手帮慕卿轻轻擦去泪水。柔声道:“小娃娃,瞧把你吓的?”
男子凑到慕卿耳边,一股淡淡的彼岸花香飘进慕卿的鼻息间。男子心疼道:“你再这样哭,清歌可会怪本宫的,本宫也会心疼呢~”男子在慕卿肩上摸了一下,慕卿的穴道解开,她一下瘫坐在地上。慕卿缓了缓情绪,才问道:“前辈认识我娘?”
“认识!”
男子蹲下身,“和兴六年,清歌去世前,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慕卿不知面前男子是好是坏,不敢信他。但男子似看出慕卿的心思,轻笑一声,“不必担心,本宫不会害你,也没有恶意。你只管放心大胆的说。”
慕卿抿了抿唇,刚准备咬唇,男子笑出声道:“不愧是母女,还真是跟清歌一个样,一紧张就喜欢咬唇。”
慕卿的双眸又将面前的男子打量了一番,这男子嘴角笑的温柔,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尽是沧桑。慕卿轻叹气,“前辈,你能先告诉我,你是谁吗?”
男子想了想,才笑道:“我姓宫!”
“宫?”
慕卿脱口而出,“宫桑陌?”
男子玩味道:“从哪看出来的?”
慕卿低着头,有些怯声怯气道:“不是看出来的,只是小的时候,我娘经常与我提他,我就突然想到了。”
男子摸了摸慕卿的头,宠溺道:“本宫正是。”
慕卿秀眉一促,大惊道:“什么?宫桑陌……”本来想说宫桑陌不是在和德三十四年死了吗?但看见宫桑陌本人在这,又觉得他是前辈,直呼其名不礼貌,便改口道:“前辈不是在……”和德三十四死了吗?宫桑陌打断道:“和德三十四年,被仇家追杀而死。”
宫桑陌笑的邪魅,王霸之气萦绕全身,一副强者的姿态,“小娃娃,这世间,除非本宫自愿,否则你觉得有谁能杀的了本宫?”
宫桑陌伸手,将慕卿从地上扶起来站好。“小娃娃,方才你说你娘生前总是提我,他说过我什么?”
既然能被姜清歌常常提起,那应该也不是坏人。慕卿咬了咬唇,才开口道:“我娘生前,总是向我提前辈的所有事情。我娘是郁郁而终,临死之际,曾哭着唤过前辈的名字,还不止一次。每次午夜梦回,她都能被噩梦惊醒,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叫着前辈的名字。去世的前一天,她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我找回和兴二年我丢的那半块雕成凤形的玉佩。”
慕卿轻轻叹了一口气,“能让我娘这般惦记,前辈应该是她很重要的人,慕卿斗胆问一句,不知前辈,与我娘是什么关系啊?”
宫桑陌没有回答,慕卿抬头去看他,只见他的眼中暗沉了几分,里面全是忧伤。宫桑陌轻轻叹气,“小娃娃,有些事情,本宫与你说了,你也不会信。若以后有机会,本宫会慢慢告诉你。”
宫桑陌眉眼一弯,笑颜如花,他宠溺的摸着慕卿的头,慕卿只感觉他的手上是跟沈宁一样的寒冷。宫桑陌从袖中拿出一只玉哨,玉哨是用白玉所作,只有中指长粗大小,上面雕刻着一只精美的海东青。“小娃娃,这十八年,你受苦了。”
宫桑陌说着将玉哨递给慕卿,慕卿接过后,宫桑陌的目光落到一旁的树木上,一只纯白色的海东青从远处飞来。这海东青羽毛刚劲,体小健硕,爪如利钩,嘴如钉凿。一双血红的双眼似尖锐致命的短刀一般,死死盯着一物时,好似能和他的主人一样,杀人无形,令人后怕。海东青很有灵性的飞到慕卿肩膀上。“它叫青羽!是本宫驯养的,最通人性。”
“青羽?”
慕卿想了想,“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是这个意思吗?”
宫桑陌微微点头,“是也不是!”
宫桑陌笑道:“这算是本宫第一次见你,送你的见面礼,若以后你有求本宫,就用它给本宫传信。”
宫桑陌眼神一沉,一本正经道:“只要你开口,本宫,有求必应。”
慕卿笑的勉强,“那就谢谢前辈了。”
宫桑陌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他的神情又变得妩媚起来,“你的同伴该醒了,快回去吧!”
慕卿愣愣的点了点头,她向宫桑陌礼貌的行了一礼,“晚辈告辞。”
宫桑陌看着慕卿渐渐离去的背影,双眸幽深。清歌啊,她长的可真像你,但是,还是更像我多一些。宫桑陌想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待慕卿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他的双眼中时,宫桑陌的眸子才露出死寂的杀气。狂风骤起,两股强大无形的内力在空中对峙,就在两股内力僵持不下时,只听见“砰!”
的一声炸响,身后出来一人。宫桑陌回头,只见沈宁一代风华白衣如旧。宫桑陌一眼就认出了沈宁,轻蔑一笑,“你就是沈宁?还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你比宁羽可强多了。”
沈宁笑的邪性,满眼都是杀气,“是吗?那还真是多谢前辈夸奖。只是本座不明白,前辈为何要这般帮她?”
宫桑陌笑的玩味,脸上的俊颜能让天地失色。宫桑陌挑衅道:“这小娃娃长的可爱,还不允许本宫喜欢她吗?怎么?本宫喜欢她?你吃醋了呀?”
沈宁轻叹气,“本座不吃醋,只要前辈能好好护着他,她愿意跟前辈走,本座拱手相送又何妨?”
宫桑陌眼色一沉,不悦道:“当年清歌让你和卿儿定娃娃亲,本宫就说靠不住。没想到你竟真的靠不住……”宫桑陌轻笑,“不过没关系,凡是负过卿儿的人……”宫桑陌眸中杀气腾腾,眸底好似倒映出一片血色,“本宫一个都不会留。”
话音刚落,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在空中移形换影,打斗起来。红衣如火,红衣似水,两人当真打的是水火不相容。两人速度之快,犹如闪电一瞬,招式凌厉,在空中飞行时,似上天入地的蛟龙,身子灵活轻盈,过招时,双方都下着死手,一招一式都是冲着对方的命门去的。红白两衣在空中每碰撞一下,树木倒塌,花草炸裂,电光石火后,两人对下的最后一掌是在河面的空中落下帷幕。两人对掌时,地动山摇,就连瀑布也被炸起漫天水花。落下时宛如天降冰雹,重重砸进河里,泛起层层涟漪。沈宁只觉胸口一痛,瞬间秀眉轻蹙,两人以优雅的姿势落入地面。沈宁刚站在地面,喉间泛起一股腥味,鲜血流入口中,但沈宁却咬牙将其咽下。宫桑陌审视着沈宁,轻笑道:“世人都说你九千岁武功已臻化境,到了宗师境,本宫还以为你比宁羽都厉害,今日一见,名不副实啊!”
沈宁嗤笑一声,“教主不必冷讥热嘲,教主武功已达宗师之上,当今世上,很少有人能敌,本座打不过,也属正常。”
宫桑陌冷笑,“既然打不过,你就认命吧!”
宫桑陌似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哦对了,卿儿的玉是你在和兴二年偷的吧?今日,便一并还回来吧。”
话音刚落,沈宁又强撑着身体的不适,与宫桑陌过了一招,一招后,沈宁败了下风,鲜血从嘴角流出。虽是战败,可强者的王霸之姿,嗜杀之气却还是萦绕在他周身。他此刻脸色白到病态,但五官的颜色却在这惨白色的衬托下,更加鲜活明艳。唇红到发紫,眸黑到比墨汁还深!三千青丝散落身后,本就瘦弱单薄的身子骨,经风一吹,更显娇美柔弱。宫桑陌笑的一脸秾艳,“本宫说呢,都没与本宫过百招你就败下阵来,原来是噬魂散毒发,影响了你。”
宫桑陌一脸惋惜哀叹道:“还真是可惜了,年纪轻轻,就要英年早逝,命不久矣。纵使你功力深厚,但面对噬魂散,你又能强撑几年?”
沈宁没再废话,直接切入正题,一脸邪性的看着宫桑陌。沈宁不急不慢,淡然问道:“你与慕卿到底是何关系?父女?还是因为姜清歌是你年轻时,求而不得的人,所以你如今是来报复?又或者来弥补?”
宫桑陌也不欺瞒沈宁,毕竟沈宁是姜清歌亲自挑选的女婿。宫桑陌直言不讳道:“慕卿,是本宫的亲生女儿。”
沈宁轻笑一声,“果然没猜错!听闻教主只要动了杀念,向来不留活口,教主不杀慕卿身边带来的人,也是因为好不容易相见,想给他留个好印象吧?”
宫桑陌知道沈宁是一个头脑灵活,心细之人,听到他的回答,宫桑陌没有多少惊讶。宫桑陌冷哼一声,“是又如何?”
他语调柔媚,阴阳怪气道:“今日本宫心情好,不杀你。本宫见你武功已入九品之上,便将卿儿交给你,你要好好护着他。若你敢负她,天涯海角,本宫……”宫桑陌眼神一冷,“也定会取你性命。”
语毕,只觉一阵风拂过,宫桑陌消失不见。慕卿回到枫林时,肩上的青羽已经飞走了。来到枫林后,见萧笙和张晓晓还没醒,只有羽音和徵音从昏迷中微微转醒。见到慕卿,两人纷纷跑来,关心道:“主子没事吧?”
慕卿摇头,“我没事!”
羽音和徵音齐刷刷单膝跪地,异口同声道:“属下没用,请主子责罚!”
“无妨,都起来吧!”
“谢主子!”
慕卿走上前去看马车,原来马夫也被杀了。慕卿曾听说过,魔教教主宫桑陌杀人随性。他是真正的杀神,比沈宁还要嗜杀。他杀人手法残忍恶毒,剜心刳肺,裂尸残肢,只要他动了杀念,所到之处,皆是白骨积成山,鲜血流成河,且鸟兽畜人,无一活物。但今日他怎么大发慈悲了?不仅放过她,还放过了她的亲朋好友外加一匹马,难不成转性了?慕卿来不及多想,便命令羽音和徵音将张晓晓和萧笙抬到马车上,慕卿上了马车后,羽音和徵音驾车离去。子时三刻的安定郡,虽已到了宵禁时间。可街上不仅空空荡荡,阒无一人,就连房屋树木也破烂倒塌成一片废墟,只因这里刚被洪水侵害过。许多流民百姓无家可归,他们都躲在破庙或不易倒塌的烂屋里过夜,所以街道上除了废铜烂铁和层层叠叠的残片外,还有许多坑坑洼洼的地泥路。踩上去时,很脏。一个身穿夜行衣,蒙面的黑衣人站在寂静无声的街道中。少时,从安定郡的四面八方出来了许多黑衣人。他们五人一组,推着一辆单轮车,有些车上放着大大小小封好的酒坛,有些车上放着破布包裹的东西。黑衣人手一挥,这些推着车的人立马四分五散,各自忙活。不出两个时辰,再推车集合时,车上的酒坛和被布包裹的东西全部消失,黑衣人命令道:“都散了吧。”
众人行了一礼,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