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里头骚乱的声音。不时的有下人端着热水盆子什么的进出，林清雪皱皱眉头，心里头担心着白姨娘的安慰。毕竟这个妇人现在只有一个多月的身孕，正是坐胎不稳的时候，若是肚里这个孩子也保不住，又痛失了荣安和，真想不到后面会不会疯掉。她加快步子，走进了那方平日里安静祥和的小院。紫菱带着林清雪往主屋去，林清雪接过荣安平手里的药箱，转头看向荣安平，“相公，你先找个地方坐坐，这是妇人病，男子不好随意进去，否则容易惹人闲话。”

荣安平听话的在院子里找了个石凳坐下，掏出怀里揣出来的书就开始读书。林清雪一进到白姨娘的屋子，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颓丧的气息，荣老爷攥着白姨娘的手，紧张的坐在床边。而白姨娘正紧闭着眸子，脸色苍白的像是一张纸。“老爷，少夫人来了。”

紫菱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荣老爷一扭头就看到林清雪站在门口，忙起身让座，“儿媳妇，你快来给媚儿看看，她一下子就晕过去，我担心她的身子。”

林清雪颦着眉，心想还好荣老爷没有说担心白姨娘腹中胎儿，到底还算是有点人性。就走了过去，在紫菱搬来的椅子上坐下，闭上眼睛开始给白姨娘把脉。众人都屏气凝神的看着林清雪，大气也不敢出，唯恐耽误了她诊病。过了好一会儿，林清雪才睁开眸子。“父亲，姨娘只是伤心过度，晕了过去。我一会儿去写点安神的药方，让她用了就好。只是这几日断不可再在她面前提起伤心事，否则真的会动了胎气。”

荣老爷赶忙点头，又朝着屋里一众下人巡视了一眼，“听到少夫人的话了没有？如果姨娘有什么闪失，我就拿你们问罪！”

正说着，白姨娘缓缓睁开了眼睛。今日哭的太多，眼睛已经干涩的厉害，几乎哭不出泪水了。她朝着荣老爷看了一眼，哑声道：“老爷，你带着下人们先下去，我有话要和清雪单独说。”

荣老爷虽然很担心白姨娘，可是这时候也不好违拗她的意思，就带着一众下人离开了。白姨娘看到房门关上，激动地一把抓住林清雪的手，“少夫人，清雪，我的和哥儿死的冤枉啊！肯定有人在中间害他，否则他日日都去那锦鲤池边上玩儿，怎么就偏的我一离开府里，他就出了事儿。我恨呐，今天为何要陪着老爷出府！”

林清雪拍拍她的手背，缓言安慰，“姨娘，你别多想了。这种事情谁也不愿意看到，更别说你这个亲生母亲了。你要好好的，否则和哥儿在地下也不得安生。”

“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白姨娘一双眼睛炯炯的看向林清雪，巴巴的等她回话。沉默了良久，林清雪点点头，“你若是真这么想，我也只能是点头。但是个中我到底发现了什么，现在为时过早，还不能说。你且安心养病，等我查出了关窍，一定会来告诉你。”

白姨娘又看了林清雪一眼，叹了口气，“和哥儿自小就心智有缺，在他一岁左右我就看出来了。他不认人，每次看到人都和不认识一样。唯独对我还能有点反应。昨日你走他身边经过，他攥着你的裙摆，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是他在求救呢，唉！”

“好了，你别再多想了。”

林清雪沉声道，“你这样子，他也不愿意看到，毕竟他还是个孩子。你也说了，这个世上他谁也不认，就认你，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一直这么颓丧，他又怎么能走的安宁。而且我老家有个说法，这种心智不全的孩子早夭，多半是少带了什么东西回去取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取来了就回到你的肚子里，你要有个期待，把身子养好，等他回来才是。”

“这是真的？”

白氏将信将疑的看了林清雪一眼。这个女子不像一般的女人那么柔弱，总是让她有种很安心的感觉。白姨娘自认为比一般人聪明冷静，所以总是将林清雪看成荣府里能唯一和她平齐的女人。可是在见识过林清雪种种手段后，就明显明白自己根本不如这个女人。“我信你的话，就好好养着身子，等和哥儿再回来找我。清雪，也求你给我好好调理，我务必要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我也明白，和哥儿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就在我肚里又有一个孩子的时候出事，怕就是碍了谁的眼。既然这些人这么看不得我好，我就一定要将孩子生下来，让她们膈应死。”

林清雪点点头，复而又看向白氏黑黢黢的眼眸，“姨娘，你说的那些人，可有包含我和我相公？毕竟我相公是这个府上唯一的男丁，如果你说得益，那么最后得益最多的，搞不好就是我和相公二人。”

白氏脸上闪过一丝羞赫，“一开始我确实是有这些顾虑，所以对你的接近我很反感，甚至很厌恶。总觉得你别有居心。可是日子久了，我就看出来了。平哥儿不是老爷亲生的。虽然老爷一直没有明确的和我说过，但是府里风言风语我也能听见。再说，以你的手段，如果要对付我，并不需要去加害和哥儿。你的医术了得，和哥儿心智有缺，你应当一眼就能看出来。”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林清雪挑挑唇角，屋子里的烛光忽明忽暗的照的白姨娘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诡异，可是林清雪一点都不害怕。“姨娘既然快人快语，那我也不藏着掖着。相公确实不是老爷生的，但是也不是夫人生的。我和相公不日就要去璃都，所以姨娘大可不必防备我们。但是在我走之前，答应你的都会尽力做到。”

“若是单单凭我一人，如今又有了身孕，自然在这府里寸步难行。”

白氏叹口气，眼睛看着林清雪，带着满满的希冀，“但是有你的一句话，我就能撑下去。我相信你会给和哥儿找到愁人，让我了却这个心事。提前谢谢你，清雪。”

林清雪给白姨娘掖好被子，站起身，“我先回去了，姨娘好生将养着，相公还在院子里等我。还有，请姨娘谨记一点，这一个多月，坐胎还不稳，千万不可和老爷同房，知道了吗？”

白氏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羞赫，“你的告诫我听清楚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告诉我。”

“好。”

林清雪也不客气，点点头就出了门。荣老爷看到林清雪出来，很担忧的看了屋子一眼。“父亲，姨娘一切安好。刚刚与我谈了下，现在已经能稍稍释然些了，你好好陪陪她吧。”

林清雪朝荣老爷点点头，就擦肩而过。坐在黑黢黢院子里的荣安平看到林清雪从亮光的屋子里出来，激动的迎了上去。“媳妇儿，你可出来了。”

他坐在黑暗处，本来就怕黑，又因为荣安和刚刚去了，更是害怕，几乎面无人色。林清雪有些心疼，“你这么怕黑，怎么就坐在黑暗处了，这么傻！”

荣安平害羞的笑笑，眨眨眼，“你让我在这里等你，我就在这里。”

“你呀。”

林清雪握住荣安平的手，他的手冰凉，林清雪忍不住放在手心给他暖着，“真傻。咱们回去吧。你怕黑，我去找下人拿个灯笼来。”

谁知荣安平一把攥住她的手，“你在，我就不怕了。媳妇，咱们走吧，快些回去，我饿了。”

二人确实没有用晚膳，这会都饿的饥肠辘辘，“好，回去用晚膳。”

林清雪点头，反握住荣安平的手，一起往回走。夜空里星辰遍布，照的鱼池上波光粼粼，倒映着漫天的星辉。经过这片池塘的时候，林清雪瞧着满池的波澜，轻轻叹了口气，“哎，小孩子就这么可怜，心头不舒服。”

“媳妇，你已经尽力了。”

荣安平搂着林清雪的肩头，低声道，“小弟会明白你的，你也不用过度自责。”

池里的锦鲤被人声打扰，哗啦一声跳出水面，打碎了一池子的静谧。“他不过是喜欢鱼，却有人用这些鱼治他于死地，真该死。”

林清雪眼神微凝。荣安平挑挑眉，“你说有人，到底是谁？”

“牛妈妈。”

林清雪很笃定，对荣安平，她不需要任何保留，“我一定会找到证据，将她绳之於法，给和哥儿一个交代。”

“牛妈妈？”

荣安平一惊，随即想到那个妇人的凶狠模样，也信了不少，“她确实很凶。不过小弟跟她无冤无仇，她这么做为了什么？”

荣安平到底心思恪纯，对后院的这些争斗都不太明白。林清雪微笑，“因为她的主子，也就是荣夫人。”

“啊！”

荣安平大惊失色，他心里荣夫人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不至于害人性命。“母亲，她做这种事？”

“你若是不信，我也没法子。”

林清雪淡淡的，看了一眼月光。“人心隔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