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边吃边谈，还算是比较欢愉。饭后，杨益之带着他们一同去了自己家的宅院里看看。“冯伯呢？”

杨益之逛了一圈，没看到原来府里的老管家，就开口问了一声边上的小厮。小厮抬头，瞧了一眼杨益之，欲言又止。“但说无妨。”

杨益之朝他示意。“冯伯去年年底就突然患了怪病，肚子大的像是一个鼓，敲起来砰砰响。府里的管事儿们商量了一下，怕是什么不好的病症，就将他移到了柴房去，唯恐坏了主宅的风水。”

小厮说完，偷偷的看了一眼杨益之的脸色。杨益之果然很不高兴。这个冯伯是原本侯府的管家，因为这边宅子没人管理，他年岁又大了，就让他到这边来管事儿，顺便养老。没成想，这个从小看着杨益之长大的老管家这回居然生了重病，还让这头府里的一帮人移到了柴房去。杨益之脸色阴沉，“去把府里现在的管家给我叫来，我要问问他话。”

要说杨益之常年在沙场上征伐，平时不生气还好，如今一生气，全身的戾气都起来了。站在他身边就觉得凉飕飕的，小厮吓得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赶紧应着跑开了。不多时，一个白胖的男人赶了过来。一见到杨益之，就吓得腿发抖。“小侯爷，不知道您来了，有失远迎。”

杨益之冷笑一声，“远迎？谁敢让你们远迎。你们都有能耐自行将冯伯移到柴房去了，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

他的声音冷嗖嗖的，听得张桂管家头顶冒烟。“小侯爷，不是您想的那样。实在是冯伯年岁已大，如今又生了怪病，奴才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林清雪带着海长琉远离了他们一些，毕竟人家管教下人，又是家务事，在跟前看着总归不太好。“如今你一人独大，当然最好。冯伯在这里，是碍了你的眼了？我且问你，有没有找大夫给冯伯看病？就这么让人病着吗？”

张桂抖着袖子擦了额头上的汗水，“回禀小侯爷，冯伯一生病，我们就赶紧修书给了夫人和府里的管家，主家那头也派了人来查探。但是药石无效，冯伯吃了不知道多少方子了，也一直没起色。眼看着最近不太行了，奴才们才斗胆将他一去了柴房。毕竟是外姓的人，不能死在主家的屋子里啊。”

这回，杨益之听了他的话，倒是没有那么生气了。人说的也没错。既然药也吃了，病也看了，就不能怪这个张桂办事不利了，只能怪冯伯命不好。杨益之收敛了一身的戾气，看起来又是平素那个翩翩公子。“刚刚是我有些失态。走吧，带我去看看冯伯。一别数年，回来也没听母亲提起他的身子，如今故人相见，总是要说上几句话的。”

张桂赶紧在前头躬着身子带路。海长琉看着杨益之，又低声问林清雪，“媳妇，你说我们要跟去看看吗？”

不等林清雪回答，杨益之就朝他们看了过来。“听闻海少夫人医术精湛，能为常人所不能。不知道能否跟小可一同去看看冯伯。冯伯虽然是管家，却是从小看着小可长大的，感情深厚，若是少夫人能治好，小可必当重谢。”

海玉瑶翻了个白眼，冷眼瞧着林清雪。这个贱蹄子也就是外头的传闻，自从回去了海府，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行医呢。到底是骡子是马，今天就要拿出来溜溜，海玉瑶就等着在一边儿看笑话。林清雪点点头，“既然吃了小侯爷一顿饭，那么就算报答吧。相公，我们跟着小侯爷一同去看看。”

旁人不知道，海长琉是真真切切的看过林清雪的医术的。也丝毫不担心，就牵着林清雪的手，跟在海长琉身后，一同往柴房那头去。而海玉瑶也抱着看笑话的心态，跟着他们走。但是等快到地方的时候，海玉瑶就皱了眉头，这里实在是太乱太脏了。说是柴房，其实就是一个对方杂物的地方，看着乱糟糟的，简直没处下脚。以至于众人都走远了，海玉瑶还站在原处踌躇。今日穿着的这双鞋子，乃是蜀锦做的，在她的鞋子里头不算是太名贵，但是她也不愿意让这双漂亮的写字沾染上泥灰。“玉瑶，你怎么不过来？”

林清雪听背后的脚步声停了，就知道海玉瑶肯定嫌弃这里脏乱，不愿意过来，故意大声问了一下。海玉瑶急于在杨益之面前表现，林清雪这么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去。她的脸上蓦的红了，也不好意思说是自己怕脏不愿意去，毕竟杨益之之前就说了这个冯伯对他很重要。“我，我脚扭了一下，这就跟上来。”

海玉瑶斟酌再三，还是选择撒个谎。林清雪见目的达到，带着笑意捏了一把海长琉的手心。海长琉不明所以，还回过头叮嘱海玉瑶，“玉瑶，你快跟上来。是不是脚痛？要是痛的话，就暂时别来了，坐下来歇歇吧。”

闻言，杨益之也了然，“是呀，海小姐如果真的受不了，还是就地歇息的好，莫要脏了您金贵得脚。”

这话都出来了，海玉瑶进退两难，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一路上乱糟糟的野草和废柴看的她眉头就没松开过，简直拧成了一股麻花。好不容易到了一件破屋子门口，里头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哼哼声。张桂推开门，躬身站到一边儿，“小侯爷，就是这里了。冯伯就在里头呢。”

闻言，杨益之向屋里头看去。只见冯伯只穿着一身破烂的深蓝色衣裳，那上头打着不少不定，而且油光可鉴，不知道多少日子没有洗了。地上散乱的堆放着各种药罐子和碗碟，就是送完饭也没人给他收拾。老管家脸上纵横交错的都是皱纹，一头白发也乱蓬蓬的堆放在脑袋上。听到声响，虚着眼睛看过来。“小侯爷，少爷，您怎么来了！”

他一看到杨益之，有些不敢相信。又羞愧于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尴尬的扯着身上的衣裳，想要自己看的体面些。杨益之什么也不管了，几步上前，就坐到了冯伯榻边上，握着他的手，“冯伯，您怎么样了？我才从边关回来，不知道您现在生了这么重的并，否则一回来，无论如何也要来看看您的。”

冯伯闻言，脸上老泪纵横。他的肚子鼓的高高的，衣裳也要被撑爆了。但是人却消瘦干瘪的像是一颗核桃仁儿。“少爷，能有您的这句话，老奴我就算是死也死得其所了。真是对不住，原本以为能看到少爷成家立业，如今看来也没有机会了。但是少爷您记着，老奴在地下也会保佑着少爷您的。”

杨益之握着冯伯的手，伤心的也差点掉眼泪。忽然，目光所及，他看到了林清雪。忙朝着林清雪招手。“少夫人，不知道您能不能给冯伯看看？”

林清雪也不在乎脏乱，本来治病救人就是她的本分。三步两步的走了进去，也跟着坐在了榻的另一端。接过冯伯的手，闭着眼睛开始诊脉。其实她的中医也没有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是一些小病症看的却也是不成问题的。显然，冯伯这个不是小问题，否则也不会药石无医这么久。她又睁开眼睛。“小侯爷，冯伯这个病，有些蹊跷，不如你们先出去，待我好好检查一番再做定夺。”

杨益之不解，“我们要不留下来给你帮忙？”

外头的海长琉倒是开口了，“小侯爷，您还是出来吧。我媳妇就是这样子，看病的时候不喜欢人家看着。而且也得给病患眼睛上头戴上黑布，这是她的家传绝学，不能给别人知道。”

一般的神医什么的都会有些小怪癖，也正是因为这些怪癖，才让他们更显得神秘和与众不同。杨益之丝毫没有心理障碍的就接受了，跟着众人一同退了出去，并且关上了门。而海玉瑶却在一边儿冷笑，“怕就是看不出来，在装神弄鬼呢。还有什么大夫看病不能让人瞧的？看不好就说看不好，天天找那么多理由，也不嫌弃累得慌。”

海长琉瞅了海玉瑶一眼，这个妹子真是不懂事儿，但是年纪还小，又是自家人，就轻轻哼了一声。“玉瑶，你不好这么对你嫂子说话的。你嫂子脾气好，但是听到这些难听的话，也会不高兴。若是你一直这么口无遮拦，兄长我不介意明日上太学去的时候，跟皇后娘娘给你求一个教习嬷嬷。”

宫里的嬷嬷教导规矩，对于公主那些的来说，也就是个礼仪养成，但是对于她们这些外臣之女，就是痛苦至极了。要知道，不能得罪也不能不听。这些从小娇养着的少女们往往苦不堪言。所以当海玉瑶听说海长琉要去给她请一个教导嬷嬷，脸色都变了。“哥，您乱说什么？我的规矩就是宫里的嬷嬷教出来的，又何需要再去劳烦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