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被敲响，“少夫人，您在吗？”

彩霞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林清雪推推差点靠在自己肩头的翠芝，“小丫头，有点样子，被人看到了不太好。”

闻言，翠芝才不紧不慢的坐正了，“彩霞姐姐，没什么的。”

林清雪正正衣冠，朝外头吩咐一声，“进来吧。”

彩霞才慢慢的从外头拐了进来，朝着林清雪福了福身。“少夫人，问您安。”

林清雪朝她摆摆手。“有什么话起来说，不用这么客气。”

彩霞看看林清雪，站起了身。翠芝抽出来一个凳子，递给彩霞，“彩霞姐姐，您坐，我和少夫人正在绣花呢，我说她这个白鹤绣的像是白毛鸡，她还不承认。你来评评理。”

闻言，彩霞有一丝不敢。她在海夫人面前还从来没有这么放肆过，在主子面前坐凳子，不是开玩笑么？“坐吧，别站着了，在我这里没有这么多规矩的。”

林清雪见她半天不动，也就朝着彩霞招招手。彩霞这才战战兢兢的坐了下来。心头更加感慨，自己在海夫人面前做了这么多年，从来不曾这样有过自己是一个人的念头，林清雪让她感受到久违的自尊。“谢少夫人。”

闻言，林清雪头也没抬，“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她估摸着彩霞不会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丫头不像翠芝，没有坏心眼儿。她想的多，年岁也大一些。如今是海夫人的丫头，自然不会做一些让自己主子不高兴的事情。十有八九还是海夫人让她来的。谁知这次彩霞居然没有按照套路出牌。“少夫人，并非夫人让奴婢过来的。奴婢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就是向少夫人投诚。”

她说话说的吞吞吐吐，好像很难以启齿的样子。这倒是很出乎林清雪的意料。“彩霞，你知道我这个人防备心很重，我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我也没有很强劲的背景，如果你要跟着我，不一定有跟着夫人一般的好运气，你要想好了，很多路是走了就不能回头了。”

林清雪虽然心头想了很多，但是面上还是没有什么表现，仍旧是冷冷淡淡的模样。彩霞深吸一口气，“少夫人，奴婢心甘情愿。奴婢觉得在你您跟前，最起码还是个人，不是一条狗，或者是一只可以随便踹一脚的猫。奴婢自小被卖到海家，从来没有做过人。虽然咬牙一直做到了如今大丫头的位置，可是还是一个任人践踏的贱东西。奴婢羡慕翠芝，可以拿您当姐姐，拿自己当个人。虽然奴婢之前做过很多对不起您的事情，但是奴婢以后肯定不会了，会唯你马首是瞻。少夫人，您就收下我吧！”

说着，声泪俱下。林清雪对她的突然投诚还是有些戒备，但是她说的很难过，讲的很认真，林清雪倒还真有点相信。所有人都为人权争执不休，谁又能放弃在阳光下头做人的机会呢？“想要投诚，也得拿出点诚意来才行，你觉得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交换的？”

彩霞皱眉，“少夫人，彩霞只是一个卑贱的婢女，不过这些年也攒了些银子，如果少夫人想要，彩霞可以都拿来给少夫人的。”

闻言，翠芝赶忙拉着彩霞的手，“好姐姐也不过就是说说而已。少夫人又不缺钱，怎么会要你的钱呢？”

谁知，林清雪却打断她，“我可不是说笑，当时我看她一个人孤立无援想要帮她，她却不领情，如今想要来投靠我，也要看看我愿不愿意。翠芝，人不能太好说话，否则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彩霞一下子眼泪掉了下来。“少夫人，是奴婢的错，一开始帮着夫人算计您，现在奴婢真的知错了。那些留着做嫁妆，既然少夫人想要那奴婢都给少夫人。”

林清雪点点头。“给我了就不能反悔，如果你想要要回去，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彩霞咬着牙，想了半天，重重的点点头。“奴婢愿意。”

真是不容易，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攒着的一点银子都愿意贡献出来，林清雪倒也愿意相信她是真心的了。她漫不经心的又拿起绣花绷开始绣花。“银子什么的，对于我不过是身外之物。但是对于你，就是你这么多年的筹谋。彩霞，我不是要你的钱，只是要告诉你，很多事情都在一个选择，路选对了很好，选错了就要花费很大的代价才能挽回，知道吗？”

彩霞重重的点头，“少夫人，奴婢知道了。”

“怎么还叫自己奴婢呢，我这个院子里只有自家姐妹，没有奴婢的。如果你真的想要过来跟着我，这个口头禅得给我改了。”

彩霞一时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倒是翠芝小机灵鬼一把拉住她的手，“姐姐，少夫人愿意收下你了，快叫主子啊，以后咱们都是姐妹了！”

这一句才把彩霞从懵懂中叫了回来。赶紧跟着翠芝喊了一声，“主子！”

能够收服彩霞也算是个意外之喜。林清雪看了一眼彩霞，“是什么让你突然转了想法，我记得你以前是不愿意跟我的，而且你在夫人眼前也算是个大丫头，换来跟我，我其实是高兴的，算是身边多了左膀右臂，但是我实在想不出对你有什么好处。”

闻言，彩霞叹了口气。“不瞒您说，奴婢，不，我今日被小姐打了。”

说着彩霞将袖子卷上去，露出青紫的胳膊，“小姐今天回来，被您怼了几句，不敢和您多说，就将气撒在了奴婢身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原本奴婢的性命就不值钱。以往只是骂我几句，现在动不动就动手打。我，我感觉这么多年的衷心都错付了。”

林清雪挑眉，“哦？夫人难道没有给你什么说法吗？”

彩霞摇头，“夫人给了点银子，让我去买点金疮药。其实不是银子的问题，哪怕她能呵斥小姐一句，我也不会这么难过。这样的作为，让我觉得自己连个人都不算！”

说着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她抬起袖子擦眼泪。这种事情在现代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是在这个朝代就是非常常见。就连现在已经算是比较开朗的翠芝，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红了眼眶。也算是林清雪命好，来了就被送上了花轿做了代嫁女，如果她穿过来做的是个像翠芝她们一样的丫头。自己会是个什么样的命运呢？不敢想，也不敢问，人生很多时候不是选择题而是确定题。就像她如果穿过来，就是像海玉瑶一样，是个大家闺秀，有一个有权有势的背景会不会又是另一番光景？人生作弄人最多的就是老天，林清雪又可怜他们。又觉得这个社会的制度太不人道。这些人。要是放到现代，就是一个个孩子。十五六岁的好光景，如今却只能给人做下人，什么都要看主子的脸色行事。一个个性格发生偏差也不能怪他们，林清雪学过心理学，对这样的奴婢充满了同情心，反倒是对海玉瑶那样的娇小姐表示不理解。不过是投了个好胎，也用不着这么目空一切。谁都可能落难，她这么作天作地的，也不怕以后遭了报应落了难，谁都来踩上一脚。这么想着，林清雪又觉得彩霞这个丫头挺心酸的。一直想要好好的跟着夫人过日子，等到了年岁出去嫁个小厮什么的，却没想到夫人对他还算不错，小姐却不行。忠义难两全，他们这样的人，就像是路边的野草，但是野草也有求生的权利，也有想要好好活下去的权利，她来求林清雪，林清雪也心里明白，她只是求个生路。如果继续待在海夫人身边，海玉瑶必定会变本加厉，继续对她虐打。但是想要兵不血刃的把人从海夫人手机要过来，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个丫头毕竟是海夫人的贴身大丫头，又不是流星那样的傻子，是个军师一样的存在，知晓海夫人不少鲜为人知的秘密，海夫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很轻易的将人放了的。这点需要费点心思，她又看看一边上和翠芝正相处的很融洽的彩霞，两人正拿着绣花绷子，笑嘻嘻的聊天。翠芝这个丫头，心思恪纯，没有什么坏心眼儿，看到彩霞这么可怜巴巴的样子，也起了怜悯之心。再加上早晨一起去了成家，隐隐的就将彩霞当成了自己人。这就像养了两只猫儿一样，如果家里那只土著对外来的那个总是抱有敌意，主子就会很难办。但是如果家里这个土著是个傻的，就没什么烦恼了。两个一起吃一起喝。反正养一个也是养，养两个也是养。林清雪准备静观其变，等着一个合适的契机将彩霞从海夫人那边要过来，还不能太刻意，否则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戒心。“彩霞，你再等等吧，等时机到了，我再想办法。现下这事儿不能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