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筝缓缓的跪下,嘴角漾开了一丝弧度,“确实有。”
“宁筝!”
身旁的男人骤然变了脸色,“你胡言乱语什么东西!”
胡言乱语?不,她还是头一次如此坦白。“哦?”
景帝目光更沉,嗓音极度危险的道,“那是何事?”
宁筝仰着脑袋,不闪不避的看着帝王,“是关于属下的身份。”
她红唇轻启,“先前在温泉山庄,您问过是否悦兮就是宁筝,属下想方设法的否认了。但其实那个时候,属下欺骗了您和太子殿下——属下就是悦兮。”
“宁筝!”
萧南巡陡然厉喝。从她说再也不想看到他之后,从她转身离开太子府的刹那开始,从他终于在街上找到她的那一刻起,从她不愿意跟他回去的时候……这大半天的时间里,脑海中有根弦始终处于极限紧绷的状态。然而此刻,这根弦终于蹭的一声彻底崩断了,震得他整个脑子都在痛。她怎么敢……就为了跟他闹别扭,她竟敢……说出这样的话。【不过你是不是忘了,我临走之前说过的话。】【本宫倒是要看看,你能做出什么事来。】刚才入宫之前在大街上的对话还言犹在耳,就在那个时候他还觉得她做不出什么——他竟然她做不出什么!可她就是那么犟的性子,天生反骨,讨好他的时候什么好听的话都能说得出口,而如今撒手要走的时候,竟是不惜这样鱼死网破的豁出一切!男人胸膛剧烈起伏,看她的眼神阴鸷的仿佛要滴出墨来,咬牙切齿的道:“你别这样,嗯?”
她弯了弯唇,却仍是没有看他。好像从刚才那一眼之后,她就彻底无视了他。景帝眯起眼睛,“你刚才说,欺骗了朕和太子,所以太子也不知道你的身份?”
宁筝眼波动了动,“是,太子殿下和皇上一样,受了属下的欺骗。”
萧南巡微微一震。受了欺骗?既然她这么决绝的厌他烦他,不惜一切也要离开他,为什么不干脆把他也拖下水,一起死了算了?萧承影皱了下眉,“父皇,这件事二哥不可能毫不知……”景帝无视了他,冷冷看着宁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回皇上……”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男人打断了,“本宫不会再强迫你。”
宁筝眸光微微一凝。男人阖了阖眸,低哑的嗓音语速却极快,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你不过就是想离开太子府而已,何必用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即便你这么做也不过是死路一条,和你的初衷背道而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番话的,克制而隐忍,可所有的情绪又仿佛要倾巢而出,“本宫会放你走,往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再也不会被强在太子府——只要你说实话,我可以保证。”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惜啊,她哪里都去不了了。宁筝终于看了他一眼,挽唇浅笑,“太子殿下,可是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的信誉度了。”
男人瞳孔一缩,怒喝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或深或浅的看着他,红唇轻启,“属下想怎么样,不是正在做吗?”
“宁、筝!”
男人恶狠狠的挤出两个字,心底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掌狠狠就住了,扼得她呼吸都觉得困难。“太子。”
一道凌厉不耐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你若不想扯进这件事情里面,最好立刻给朕闭嘴!”
呵。男人喉咙里蓦地溢出一声哑笑,眉梢眼角都被浓稠的讽刺和阴霾笼罩着。他早已身置其中,怎么可能不扯进?可是,他竟然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就连放她走她也不要了,他应该说什么,才能挽回她如此决绝的心?萧南巡垂在身侧的大掌紧紧的握成了拳头,眼底一片深重的暗廖,呼吸好像愈发的困难,绞得心里细细密密的抽疼。叶拂衣看着他僵硬的身影,眼神微微的暗了几度。明明她应该觉得高兴,宁筝终于可以完蛋了,可她竟然高兴不起来。是因为他吗?即便走到这一步,她依旧见不得这个男人对宁筝半分的好。她敛了下眸,冷冷的盯着宁筝。景帝厉声道:“朕问你话没听到么,为什么这么做?”
宁筝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的道:“回皇上,自然是因为贪慕虚荣,还能为什么?”
帝王的脸色愈发难看,“贪慕虚荣?”
“不错。”
她微微笑道,“属下入太子府是为了接近太子,摸清他的喜好,这样才能换一重身份继续接近他——您看属下最后不是用悦兮的身份成了太子妃吗?”
“可你是个……”“属下是女子。”
她一字一顿,缓缓的吐出五个字,如平地惊雷砸在众人心头。即便这里的所有人都已经知道这一点——没错,叶拂衣今日入宫就是告诉了帝王这一点,否则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把“悦兮”的旧事重提,一定会惹怒帝王!而今日不同,即便宁筝狡辩也没用——他们只要检查宁筝是男是女,就能让这人百口莫辩,必死无疑!只是……他们都没想到,宁筝竟会如此轻易的承认。虽然证据确凿,可宁筝本人并不知道她的女儿身已经暴露了——她怎么就毫不辩解呢?叶拂衣和萧承影对视一眼,景帝眼底的沉怒和阴戾更重。御花园里的风安静到了极点,四周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落针可闻。“呵。”
就在这极度的静谧中,一声突兀的笑声响起。男人微阖着眼眸,低哑的嗓音蓄着暗寥的自嘲,“你非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