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言语。赵泠的面容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温柔又犀利。赵宁宁的相貌其实只能算得上清丽，可换了个芯子后，人的气质就突然有了很大的不同。如今的赵泠，便是站在人堆里，也能叫人一眼就发现。她起了身，又喊来小花后，这才握住齐殊的手，一家三口转身离开。众人默默看着，赵小禾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又被林氏拦着没有说。院子里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小花奶声奶气的激动声音传来：“娘亲，雪好大呀！”

赵泠笑声温柔：“明天娘给你堆雪人。”

小花立刻拍起了手：“好呀好呀，爹爹也来。”

齐殊似乎用衣服裹住了小孩，声音带笑，温柔低沉：“好，爹爹也堆雪人。”

一家三口逐渐远去，赵婆子看呆了片刻，才渐渐回神。她看着地上跪坐的儿子，再想起方才懂事孝顺的女儿……人和事都怕被对比，这一比较，好坏就全都出来了。赵婆子沉了脸，第一次盯着赵老三说道：“你偷了小禾聘礼的事，你自己和老大家赔罪，我不会再给你兜底。明日你们兄弟三个分家，等你小妹给你说了亲事后，我和你爹就去单过，你以后做贼也好做强盗也罢，我们都不会管你了。”

说罢，赵婆子盯着赵老三的腿，声音又沉又痛：“你这条腿，你小妹本来想给你接好的。你自己如今也不珍惜，断了就断了。以后再有人打断你的腿，我们也不管。”

说完这些，赵婆子也不看所有人，转身把柜子里剩下的聘礼拿出来。“老大家的，小禾的聘礼你们都带走吧，全在这里，一件也不少。”

赵小禾沉默到这时候，终于红着眼圈开了口：“阿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的。”

赵婆子看她一眼，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小姑也看重你，她的眼光没有错。但明日咱们就分家了，你娘说的也没错，你都要成家了，我这个老太婆还抓着管家权做什么？分开好，分开了省得麻烦。”

赵婆子把东西一样一样搬出来，其实除去那些珍贵的首饰之外，剩下的也就是龙凤喜烛、布匹、对联和喜酒这些了。糕点放不长久，早就给孩子及亲朋好友分着吃了，聘金也是凌夜寒带着赵小禾去存到了钱庄。所以剩下这些都是杂乱又占地方的东西。赵婆子当初还特意把柜子腾干净的，如今又全部拿出来，那被砸坏的柜子也不能用了。赵小禾心里有些难受，林氏却觉得心中畅快了许多。但她没有第一时间去拿，只等赵婆子又开始轰人后，才上前把赵小禾的聘礼搜罗了起来。见赵老大还不动，赵婆子说：“快拿走，我和老头子要睡觉了。”

赵老大这才去拿东西，柜中东西被拾掇干净后，赵老头见赵老三准备溜走，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捆麻绳。他叫赵老三跪在冰天雪地的院子里，拿绳子狠狠抽了十几下，疼的赵老三哭天喊地。赵婆子坐在屋子里也抹眼泪，却完全没拦着。最后还是赵老大出面，赵老头才算是停了手。经历这么一遭，家中乌烟瘴气的，除去赵老大和赵老二夫妻两，其他人都没怎么睡得着。赵泠倒是一夜好眠。第二日刚起，就有人来敲门。齐殊穿好衣服准备去开门，却见柳文慧穿着那桃红色袄子率先跑了过去。齐殊微微眯眼，站在屋檐下看着，打开门后却是廖驼子和自家那个男长工。两人各自背着一大捆柴火站在外面，身形佝偻着。柳文慧没看到自己想看的人，神色有些不大好，往后退了几步，转过身看到齐殊时，神色还有一瞬的慌张。齐殊当做没看到她，只对院外的两人道：“廖叔、马冬你们怎么来了？先进来。”

院子里厚厚一层雪，如今只有柳文慧留下的脚印。廖驼子跟在马东身后，两人一脚深一脚浅的进来，把柴火堆到厨房旁边，马冬才站直腰身松口气笑道：“我们知道东家没时间打柴，这天寒地冻的不攒点柴火，这年也没法过。今日工坊里众人都上山打柴了，我和廖叔便想着给东家送来些。”

齐殊笑意真诚，叹了一声：“有劳你们了，今日雪厚，上山也不容易。”

“还行，都习惯了。”

马东说完后看向廖驼子。廖驼子向来沉默寡言，这会儿更是不开口讲话，马东只好自己继续道：“明日我和廖叔再打两捆柴火来，东家也能用上一段时间了。”

齐殊道：“你们若有事就忙自己的，不必管我们。”

“没事没事。”

马东挥挥手，也不再逗留，和廖驼子出了门。齐殊这才笑意淡下来，转过头看向那边屋子的柳文慧。柳文慧这几日安宁得很，齐殊也不管她在做什么，只要不妨碍着自家就行。但看她今日这番模样，估摸着又有了别的打算。齐殊暂且也不想管，径自去厨房烧水，伺候自家一大一小起床洗脸。刚烧好水，赵小草就跑到了门外，她喊道：“小姑，小姑父，我爹说这会儿要分家了，请你们过去。”

赵泠早就醒了，不过是赖在被窝里不想起床，所以打开直播间和众人聊天。听到这话，她还没坐起来说话，齐殊就在外边道：“阿泠是外嫁女，你们分家她去了不合适。你给你爹说，中午我们会过去的，一家子坐一起吃个饭。”

小草得了这话，便又走了。赵泠又躺回被窝去，看到弹幕上大家都在讨论分家的事，赵泠小声道：“爹娘肯定不会喊我去的，族里人都去，以后有了什么事，人家就会把账记在我的头上。大哥喊我，无非就是想让我做个公道人罢了。”

昨晚赵泠已经替他们出过头了，算是因为赵老三让了步，也仁至义尽。今日分家的事，她是绝对不可能掺和。聊完这些，听齐殊端了热水来，赵泠说：“我还不想起，外边太冷了。”

齐殊便笑道：“你不是要给花花堆雪人，不堆了吗？”

赵泠扭头看了眼小丫头，也睡得正香甜呢，她立刻道：“中午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