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斐好说歹说，才将叶蓁蓁哄好。一连过了三天，宋知斐比起之前更加忙碌，就连望春望夏和薛瑛等人也是常常不见人影。每次宋知斐一回来，叶蓁蓁就在厨房。而顾夜就在她的身边，还总用一种可怜兮兮的表情看她。简直和那些白莲花看父王的眼神一模一样！气煞小王爷也！宋知斐冲进去就将顾夜提了出来，扔出了厨房。顾夜就像是被命运扼住后颈皮的小猪仔，四抓朝天地倒在了草地里。看到这一幕，叶蓁蓁握着饭勺的手一顿，有些埋怨，“有什么事情单独和我讲吗？那也不用把阿夜扔出去。”

“阿夜？”

听到这个称呼，小王爷更是气的不行。叫那个小屁孩，比叫他还亲切？她都没有叫过他阿斐！小王爷浑身冒着酸泡泡，“你们刚才在这里做什么，本王不是已经让人帮他煎药了吗，他来厨房做什么？”

叶蓁蓁启唇，想要说什么。然而话到了舌尖，有咽了回去。这几天她见宋知斐忙碌，就像做一些他爱吃的东西给他补一补身子，可是她舌头又尝不出味道，百婕这几天一直不在驿馆，所以她只能让顾夜来帮忙试菜。她不想让宋知斐担心她的身体，于是改口说道，“顾夜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就想问问他喜欢吃什么。”

做那个混小子爱吃的？小王爷心情很不好，嘴巴撅着，必须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哄好的那种。叶蓁蓁鲜有看到宋知斐这般孩子气的样子，不禁笑了出声，“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顾夜不过就是一个孩子，你为什么总和他不对付？”

“孩子？之前你不还说这个人城府深，猜不透吗？”

“那是之前。”

叶蓁蓁的手搭在了宋知斐的手臂上，耐心地说道，“顾夜那个孩子已经和我说了他之前的确是有些不好的念头，不过他现在不会那么想了。他已经改过了，咱们没有必要揪着不放。”

“他说什么你就相信？说不定这就是他故意的，故意降低你的防备之心，好有机可乘。”

“随你怎么想，顾夜在这里不过是住几天。等你有空帮他写一封推荐信，送他去学堂里读书，以后就不用看到他了。”

“推荐信？给他那种人？”

宋知斐才不要。“写吧写吧。”

叶蓁蓁眼睛弯弯的，走到宋知斐的身后，帮他揉捏肩膀，“不会占用你很长的时间，好不好！”

“不要，不好！”

叶蓁蓁碰了一鼻灰，心中有些不满，放下了揉肩的手，“不写算了，我找九娘去。你不写，总有人帮着他写。”

宋知斐闻言一皱。叶蓁蓁似乎对这件事情格外固执，她向来不是一个听不进去话的，偏偏此时固执得像是换了一个人。宋知斐叹了一口气，将人拉了回来，握着她的双肩，“好，我写还不成吗。但是顾夜这个人我看着不舒服，你以后不能和他走得太近，等望秋回来，就让她跟着你。”

“你心里是想让望春保护我？还是监视我？”

宋知斐一愣，俊美的脸上表情像是原本如沐春风的春水顿时间冰封了十里。“你说什么？”

“宋知斐，我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而是一个有生命的人，不是听你摆布的宠物。我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你不用像是看犯人似的看着我。”

宋知斐的手从叶蓁蓁的手臂上滑落下去，脸色越加深沉，一双桃花眸中盛放着鲜有的怒意，“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五年前，是你偏要凑到我身边，毁了我的姻缘；三年前也是你，将我忘得一干二净，满城通缉我，让我被逼无奈怀着孩子漂泊流离。这三年，我和小叶子两人也可以过得下去，不是一定要依靠你这位九殿下。”

见到叶蓁蓁眼底的冷色，宋知斐的心开始发慌，“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限制你的自由，就算是我们成婚，我也没有想让你拘在宅子里相夫教子，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事情，我从来没有阻止过你。”

“是吗？”

叶蓁蓁冷冷笑，“那您还真是大度。”

留下这句话，一叶蓁蓁就摔门而去。宋知斐没有追出去。他冷冷地看着门外，那个手足无措的顾夜依旧还站在窗户外面，不知道刚才的话他听到了多少。宋知斐冷眸，“要是识相，就赶紧滚。”

顾夜慌忙解释，“姐夫，我……”“滚！”

顾夜眼眶红红地，一瘸一拐地离开。宋知斐坐在了椅子上，看着门外消失不见的人影，手中紧握的茶杯“砰”地一声碎了，手心的鲜血顺手手腕流了下来，染红了本就猩红的锦衣。他觉得，他忽然觉得有点不认识眼前这个叶蓁蓁了。为了顾夜，变得固执得简直不可理喻。那双狭长的眼睛眯了眯，透着一丝怀疑和猜忌。先是望夏，之后是叶蓁蓁。这个顾夜能让他身边的人都如此反常，到底是有什么魔力？……叶蓁蓁离开了驿馆，想要去外面散散心。结果迎面就遇上了一个劲装打扮的高大男人，她抬头，看到一个方脸男人。叶蓁蓁认识这个人，是尉迟苍身边的亲信。那人开口，“我们王子请就王妃娘娘过去。”

“距离期限不还有些时间吗？我的书稿还没有整理完全。”

“王子说不是因为书稿的事情，是有其他的事情，并没有告知原因，只说请娘娘过去。”

叶蓁蓁知道尉迟苍的手腕，就算是她今天不想去，他也能让这个侍卫把她打昏绑了去。叶蓁蓁叹口气，“带路吧。”

马车悠悠行驶，在郊外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是尉迟苍郊外的宅子，尉迟苍的那位师父就是常年居于此处，人称归尘仙人。尘归尘，土归土，前尘往事都归于尘土。说起那位师父，叶蓁蓁总觉得奇怪。那人好像是带着一个面具生活的，从来没有在对方的脸上看到过情绪。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根本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说话的时候声音沙哑，就像是病中垂死的老人。宅子门口站着尉迟苍，一身玄色长袍，抱着剑靠在白桦树上，深邃的脸上冷得散发生人勿进的气焰。叶蓁蓁走过去，“你找我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我们除了书稿的事还有什么好谈的吗？对了，你押我的那些银子什么还给我？”

“是我师父他要见你。”

“他要见我？”

尉迟苍没有回应叶蓁蓁，推开了门，带着她走了进去。此时正是阳光西斜的时候，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如同蜉蝣一般，格外好看。房间中充满了琉璃瓶子装的瓶瓶罐罐，五颜六色。曾经她亲眼见过这些彩色的水融合在一起之后，发出无法想象的结果。尉迟苍恭敬道，“师父，人带来了。”

“嗯。”

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带着一丝幽冷。撩开帘子，只见归尘仙人坐在白色皮毛包裹的椅子上，手中摆弄着梅花。如今时节，竟然还有梅花？叶蓁蓁压下心中的疑问，脸上扬起了狗腿的笑容，“师父好，这么多年不见，您依旧是身体硬朗，容光焕发。”

归尘仙人脸上面无表情，“你是九王妃？周国九殿下宋知斐的王妃？”

叶蓁蓁点点头，不解地看向了尉迟苍。尉迟苍听到了疑问之后，脸上的表情微变，之后轻轻摇头。他之前隐藏了叶蓁蓁的身份，并没有告诉师父。归尘仙人听了叶蓁蓁的答复之后似乎变得激动起来，虽然脸上的肌肉没有动丝毫，可是从身体的微动作来看，归尘对她这个身份很感兴趣。归尘继续问：“你娘是？”

“我娘是白锦。”

“你是芙蓉镇人士？”

“嗯。”

看不清表情，但是可以看到归尘的手指头紧紧地抓着桌面，指骨泛着清白的颜色，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叶蓁蓁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心中的疑惑加深。在三年之前，她也是和这位师父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却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沉不住气的样子。空间的气氛变得诡异，有些压抑，又有些不能言说的复杂。叶蓁蓁试图缓和此时的僵局，“师父大人，那个书籍我没有整理完全，再给我一点时间。”

“先出去吧。”

“啥？啊，好的。”

叶蓁蓁怀着疑惑离开了房间，尉迟苍却没有。房间中只剩下了师徒二人。“师父，那个计划？”

尉迟苍欲言又止。“为什么你之前不告诉我，那个姑娘是宋知斐的妻子？”

“徒儿只是觉得，师父既然是要她的人，她的身份不过是身外事情，没有必要打扰师父的pa。”

“混账！”

归尘怒声呵斥，随手抄起了梅香磨盘，砸在了尉迟苍额头上。很快，额头就开始冒出血丝，聚成了一股，流到了脸上。尉迟苍却纹丝不动，像是受伤的人不是他一样，“师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些旁枝末节告诉了您，也只会影响您的判断。”

“如果我一辈子不知道，你就打算一辈子都瞒着我？”

“是。”

坐着的师父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额头上的血依然流动着，尉迟苍没有理会，而是盯着坐在座位上的人的脸，能轻而易举地在对方的身上看出纠结的神色。不知过了多久，归尘才缓缓开口，“容我再想想，你先走吧，记得包扎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