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衡将小姑娘拉到我身边,看着她仿佛又是在看什么人。“温乐不知,我虽为皇子,可在外征战这些年,可过的什么日子。”
这我倒是感兴趣了些,调查时有人故意背后阻拦,谢文衡很多东西都不甚了解,何况他当时已经外迁立了王府。我屏退了其他,只留下了茗珞,连着那孩子,也让人抱下去梳洗收拾。“塞外艰苦,大家都看得出皇兄的功绩卓绝,甚是爱戴。”
我不介意有人给我聊聊八卦,反正人都来了,流言如何,也难以阻碍,如今东宫开始被削弱,我们也大可坐山观虎斗。谢文衡叹了一口气,才开口说到,“朝中武将向来瞧不起我们这些皇子,尤其是我新朝开国时,是武将拼死打下的江山,现在的皇子大都不习武,上不了战场,我刚去军营之时,名为将军,可军中无人听我号令。”
谢文衡捏紧的拳头又放松了些,定定的看着我。“所以看见温乐想要习武,皇兄有些喜不自胜。”
我立马露出个了然的笑,“多谢皇兄关怀,只是温乐底子不好,只能练一些皮毛功夫罢了。”
不得不说,谢文衡这个人,确实比其他人要好相与一些,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越是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角色,或许会干出更加狠辣之事。“为兄虽为皇子,可初入军中并无威信,虽有个将军的名头,却一直做着斥候的事,事事亲为,这军中八年,从未回过这京都,一回来,都处处觉着陌生至极,每一场仗打下来,死伤无数,我亲手埋下的兄弟,为兄已经记不清了。”
谢文衡嗓子听起来有些许干涩,眼神都落寞了许多。我虽未见过真正的战场,可到底是经历了些生死,也多少能感同身受。“皇兄自是不必过于悲伤,有的牺牲是必要的,大家只是希望自己的家人好好活着,自己的国家安稳繁荣。”
谢文衡哑然失笑,“温乐不知,和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个个都不畏生死,可他们至死都要为我留出一线生机,倘若为兄不是这个主帅,他们便不会因为誓死护为兄周全的军令。”
或许每一个从战场上回来的人,内心都会永远封存这战争带来的伤害,无法治愈。我换了个姿势,重新递了一杯热茶给他,想来有些同情,他也算是个性情中人。“皇兄这话就不对了,就算皇兄不是主帅,不是皇子,自会有别的主帅,别的皇子出来,他们一样会接到这样的军令。”
谢文衡接过茶杯,也只是摩梭着杯沿,眼神晦暗不明,“为兄有一个跟了八年的老部下,他三个儿子全数跟着为兄一起南征北战,二儿子死在了文关之战,没一个月,大儿子死在了桐庐围剿,是为兄过于自负,中了敌军的圈套,深入腹地断粮月余,危急之际,是那位兄弟拼死为为兄杀出了一条血路,那老部下赶来支援时,为顾全大局,将山谷封死,放了油火,为我拼杀的兄弟门,都一起葬身火海。”
说到这里,谢文衡早已涕零泪下,我也不知如何安慰她,想来那老部下可能就是那宝林的娘家了。“皇兄莫要太过伤怀,斯人已去,为今,我们只当好好活下去,活得好,才对得起牺牲的人。”
“他家老三,是为兄最得力的部下,去年胡人出现了位能人,给他们的兵器进行了改造,威力比之前翻了几番,我们几乎每次都战败,是他夜里带了军中身手最好的几位兄弟,夜袭了他们的军资车队,可惜对方防守力量太猛,军械又不似从前。”
谢文衡皱着眉头,红红的眼眶,脸色发白,竟然看的我也有几分难受。“我到现在还记得,他被文副将架着回来的时候,身上无一块好肉,手臂和大腿都被砍的白骨森然,两人被巡逻的斥候发现,担着回来的时候,他还清醒着,从怀中拿出了血淋淋的军械,胸前被刮得血肉模糊,他就只留了一句话,要为兄一定要打赢这场大仗。”
“温乐,你不知,每每入梦的时候,那些为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一个个的身影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之前,那位宝林虽在冷宫,可她父亲兄弟战功卓绝,此次回来,为兄就是要亲自为她一家父兄请求封赏,可还未......为兄要是早些回来,早些向父皇禀明,那宝林也不会暗遭人害了去。”
今日天气尚好,可谢文衡的话听的我有些许发冷,若是他知道那位宝林是谁所害,恐怕会崩溃。“温乐,在祭祖大典时,宫里就给为兄传了信,你也莫怪为兄,为兄确实查过你,故,为兄知道温乐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当年萧贵妃之事为兄也略知一二,为兄对皇位无意,只求,当年母妃帮着皇后做的事,温乐能看在为兄的面子下,留母妃、宜鸢和二弟一线生机,为兄日后定当永远站在温乐身后。”
他说的倒是情真意切,可大计是我和哥哥共同完成,即使我觉得此事可成,可哥哥未必同意,他心里的恨意和伤害,不是我能替他原谅的。“皇兄,倒是查的很清楚。”
这谢文衡倒也是厉害,既给我了真诚的合作之意,又表现出自己的实力是我还不能匹敌的,给了我一个选择,也透露出当年之事主要是皇后的阴谋,萧贵妃只是在背后推波助澜罢了。“为兄只恨生在帝王之家,有着诸多的不得已,然,看到温乐是这般纯良,不胜欣喜,皇后太子一向做事狠绝,当年立储之时,明里暗里是斗争无数,为兄只能请求入去往军中,不参与皇储之争,才得以避免祸事,温乐也要小心着些。”
谢文衡这话倒是让我觉得有几分意思,言下之意不是他争不了,而是他不想争,也表明当时正是立储之时,哥哥当年是皇上母妃地位最显赫的皇子,兰家又是开国元老,自然最有可能母妃抬位份,入主东宫,而哥哥自然是为皇储。当年宫闱之变,母亲受人追杀,恐怕也是如今东宫的手笔,只是,这等祸事竟然能在守卫森严的皇宫乍起,恐有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