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南爵眼眸微低地看着她。他嗓音低哑,“从手术室出来后脸色不好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手臂的伤?”
黎初没有说话,就当默认。她其实有时候不明白,厉南爵这样关心她是出于什么心思?他们分明只是一对塑料夫妻。但她没想到的是,仅凭这一点细节,厉南爵已经在心里彻底确认——黎初,就是与他作对数年的寸白!曾经的厉南爵以为,他跟那个叫寸白的女人势必不共戴天,可始于对立,却在并肩作战时扭转了这种想法。后来又臣服于寸白因他受伤的那刻。而现在……他竟然发现自己有些认输。因为在得知黎初是寸白的那个瞬间,他没有生起任何的反感与厌恶,反倒将多年的对立化作此刻的心疼。不是说她在精神病院住了四年吗?是何时练就的这身医术?这四年来,黎初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还以寸白的身份频频刀口舔血,又有每个月作祟的情毒让她受尽折磨……她究竟还经历了些什么?“厉先生。”
黎初红唇轻启,“你现在也知道了,我确实意外受了点小伤,所以现在能松手闭眼让我换衣服了吗?”
闻言,厉南爵的眸光敛了敛。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向下一瞥,其实还想看看她的朱砂痣……但黎初却蓦然伸手将他推开。身影只在面前一晃,她便扯过搭在旁边的睡裙,遮挡在了自己身前,“再乱看我不介意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厉南爵的唇瓣紧抿成一条直线。他有些遗憾。终究还是没能确认朱砂痣的事情。“抱歉。”
他语调淡缓,“我刚才只是听到卫生间里的动静,担心你出事才闯进来,无意冒犯,你换衣服吧。”
厉南爵说罢便终于转过身去。但并非闭眼停留,而是径直离开了卫生间,黎初这才放心地套上睡裙。她平时不喜欢穿这种长袖的款式,本是为了遮藏手臂上的上才选了这件,如今看来还真是掩耳盗铃。换好睡裙后她便回到卧室。大抵是因为刚才暧昧亲密的行为,卧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黎初轻舔唇瓣,片刻迟疑,“那个……你今晚睡哪儿?”
厉南爵倒是没表现出丝毫不自在。他散漫地轻抬眼眸,“方才该摸的不该摸的都摸了,厉太太还想让我睡地上?”
黎初:“……”我还想让你睡在厕所里。“厉太太放心。”
厉南爵声线沉漫,“你大可以放心地睡在床上,我不会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
黎初冷笑一声,“是吗?”
那刚才趁机想看她胸的男人是谁?“自然。”
厉南爵眉眼间平静无澜,“我记得与厉太太之间的婚前承诺,没有厉太太的允许,我绝不会做其他事。”
他挑眉看向卧室里的豪华大床,“这张床足够大,一人一边,够睡。”
他是绝不可能允许妻子打地铺的人。黎初转眸看了眼那张床,厉家的装潢的确足够豪华,这床也看起来比正常的双人床大,是绝对的kingsize。睡两个人似乎也不是不可以。但黎初对厉南爵的素质颇为怀疑,“你确定你真的不会碰我?”
“确定。”
厉南爵嗓音低沉,“还是说……厉太太对自己没信心?”
“怎么可能。”
黎初毫不犹豫地反驳。她向来最禁得住男色诱惑,因为她对男人根本就不感兴趣。“也行。”
黎初挑了下眉,“以中间为界,若是谁过线了……明天晚上就自觉点抱着枕头到地上去睡。”
厉南爵答应得爽快,“可以。”
黎初心想反正她身手好,就算厉南爵晚上越界耍流氓,她也能把他打趴下。她再提了一个要求,“我喜欢睡里侧,不靠窗的那一侧。”
“都行。”
厉南爵依然没意见。黎初干脆利落地掀开被子坐了上去,“你晚上应该不磨牙不说梦话不打呼噜吧?”
“厉太太尽可以放心,我睡相很好。”
厉南爵坐在了床的另一侧。黎初点头,“我睡相也很好。”
那就只能……为了儿子勉强拼个床了。黎初三下五除二便钻进被窝里,盖上被子率先躺了下来。厉南爵侧眸看着她,偌大空旷的大床上突然多了小娇妻,他竟莫名生起些别样的滋味儿,沉寂已久的心好像在这一刻被填满,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再好不过。黎初喜欢侧躺。她钻进被窝后便翻了个身,背对着厉南爵,忽而觉得床另一侧塌陷。厉南爵上了床。黎初的心脏,竟也莫名随着床的塌陷而微微浮动了一下。随后男性荷尔蒙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虽然这张床足够大,让两人保持了看似安全的距离,但也不过是两米之内而已。黎初莫名觉得有些紧张。偏偏厉南爵低迷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你右臂有伤,别朝右侧躺。”
黎初的心尖轻轻地颤了下。她当然知道她右臂有伤,但她睡在不靠窗的那一侧,也就是床的右侧。如果要背对着厉南爵……她只能朝右躺。面朝着他睡那不是很奇怪吗?“哦。”
黎初应了声。虽然不愿意面朝厉南爵睡,但她还是翻了翻身,毕竟作为医生,她也知道这个伤口不宜受到压迫。于是她便选择了仰面躺着。黎湛将所有多余的被褥、毯子之类的都没收了,这张床上也只有一床被子。两人仰面躺在床的两个边缘。被子在他们中间空出来的位置,微微塌陷,就像是塌陷了的柔软的心房。“睡吧。”
厉南爵的声线悦耳动听。磁性得像是摩挲在海浪里的砂砾,轻敲着人的耳膜,“晚安,厉太太。”
黎初闭着的眼睛轻轻颤了下。厉南爵微微起身,抬手关掉手边的灯,他们的新婚卧室彻底陷入黑暗。……翌日清晨。黎初昨夜竟然睡得出奇的好,她本以为跟陌生的男人同床共枕会让她极为警惕。却没想到这只是前半夜……后来的她便沉沉地睡了过去。彻夜好眠。醒来时身侧已经没了人,黎初掀开被子下床,走进卫生间准备洗漱,刚推开门却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